姜恒感受到怀中人儿的软化与依赖,那无声的泪水浸透衣衫,带来微凉的触感,却仿佛有灼热的温度,烫进了他的心底。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收紧了环抱的手臂,下巴轻轻抵在她散发着清香的银发上,任由她宣泄这积累了千年的复杂情绪。
这一刻,不需要言语。
千年的时光鸿沟,似乎在这无声的相拥与泪水中,被悄然弥合了一丝。
冰冷的杀神,怀抱着为他等待千年、炽热如火又脆弱如琉璃的故人。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奇异基因的气息,还有沐白身上淡淡的体香,以及一丝咸涩泪水的味道。
所有的热烈宣言,所有的偏执占有欲,都在这个无声的拥抱和安抚的摸头中,化作了最深沉也最真实的依赖。
之前沐白那大胆的、带着情欲的试探,此刻也消散无形,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渴望贴近与温暖的依恋。
当沐白的泪水渐渐止息,当她抬起头,用那双被泪水洗涤过、显得格外清澈明亮却又带着一丝羞赧和巨大满足的眼眸望向姜恒时,气氛已然改变。
那浓烈到扭曲的爱意并未消失,而是沉淀了下来,化作了一种更加醇厚、也更加坚定的柔情。
她不再用语言轰炸,只是轻轻拉着姜恒的手,走向实验室深处一个布置得相对温馨的隔间——
这里没有冰冷的仪器,只有柔软的床铺和一些保存完好的旧物,是她千年孤寂中为自己保留的一点“人性”角落。
接下来的事情,如同水到渠成。
没有更多的言语,只有眼神的交汇和身体最本能的靠近。
姜恒的回应不再是冰冷的推拒或惊诧,而是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被千年等待所触动的怜惜与占有。
沐白的热情依旧,却不再癫狂,而是化作了缠绵的低语、细密的亲吻和温柔到极致的探索。
银白色的长发铺散在枕间,与姜恒黑色的发丝交织。
实验室柔和的灯光下,两具跨越了漫长时光终于重逢的身体,在无声中诉说着最古老也最炽热的语言。
沐白压抑了千年的爱意与渴望,终于找到了归宿;
而姜恒那沉寂已久的心湖,也在这份跨越时空的、浓烈到不可思议的爱恋冲击下,第一次,真正地掀起了波澜。
当风暴平息,沐白像一只餍足的猫儿,蜷缩在姜恒坚实的臂弯里,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安宁与满足,沉沉睡去,嘴角还噙着一丝甜蜜的笑意。
姜恒低头看着她沉静的睡颜,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她一缕银白的发丝,冰冷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千年等待,故人凋零。
但至少,还有这一份炽热,穿越了时光的尘埃,固执地燃烧着,并最终……点燃了他。
而窗外,或者说是天际之上,失去了李卫青管控的无数天空城的混乱才刚刚开始。
但此刻,在这片由科技与执念构筑的地下孤岛里,只有两人交缠的呼吸,和跨越了漫长时光后,终于交汇的心跳。
地底深处,时间失去了刻度。
姜恒与沐白仿佛置身于世界熔炉的核心,周身激荡着远超凡人理解的能量洪流。
这不是简单的肢体纠缠,而是两股磅礴生命本源在极限压力下的碰撞、融合与重塑。
每一次能量的巅峰交汇,都引动地脉深处发出沉闷的、如同远古巨兽苏醒般的咆哮。
坚固的岩层在他们周围震颤、呻吟。
细密的裂痕蛛网般蔓延,尘埃簌簌而下,仿佛整个地壳都在他们意志的角力中战栗。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这样撼动地脉的能量潮汐,一次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终极共鸣终于平息。
沐白缓缓睁开眼,周身萦绕着一种近乎神性的光晕,肌肤透出健康而强大的生命力光泽,如同经过雷霆淬炼的玉石。
而姜恒,则像是经历了一场掏空一切的献祭,形容枯槁,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连指尖都难以抬起。
然而,他眼中燃烧的意志并未熄灭。
一声低沉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敕令响起。
一道蕴藏着造化之力的金色光辉——那是他积攒已久的一道升级奖励——自虚空灌注而下,瞬间冲刷过他干涸的躯体。
枯萎的经脉如逢春的藤蔓般鼓胀、充盈,衰败的气息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加强悍、更加精纯的磅礴生机。
他猛地挺身站起,周身骨骼发出噼啪爆响,目光锐利如新铸的利剑,体内积蓄的力量澎湃欲出,仿佛迫不及待要迎接下一轮更狂暴的能量风暴。
次撕裂自身又涅盘重生的循环中,将自身的潜能推向一个又一个非人的巅峰。
时间的概念被彻底模糊,唯有那一次次撼动地脉的能量爆发,成为这永恒黑暗中的唯一节拍。
当最后一丝狂暴的能量彻底融入两人的本源,归于沉寂时,两人身上已沉淀下一种历经万劫的深邃与厚重。
当姜恒和沐白从地下废墟出来后,见到的是破碎的天空。
曾经悬浮于苍穹之上、象征着无上辉煌与秩序的座座天空之城,此刻正经历着末日般的崩塌。
巨大的城市碎片如同燃烧的陨星,拖着长长的、污浊的黑色烟尾,接连不断地从高天坠落,狠狠砸向满目疮痍的大地,每一次撞击都引发沉闷的巨响和冲天而起的烈焰。
残存的几座也摇摇欲坠,在浓烟与烈火中扭曲、倾斜,如同垂死的巨人。
曾经璀璨的浮空轨道断裂、扭曲,像被无形巨手扯断的珠链,散落在污浊的天空背景布上。
整个天幕被浓烟、火光和坠落的残骸染成一片绝望的暗红与焦黑。
“看啊……姜恒,新时代来临了。”
沐白的声音破碎在风里,脚下碎石滚落深渊。
她张着嘴,眼中映照着天穹崩塌的景象。
那是血族千年统治的根基,此刻正被它们自身的重量与烈火无情地撕碎、拖拽,不可挽回地砸向它曾经俯瞰并奴役的大地。
每一次撞击都撼动着脚下的山岩,每一次爆炸的闪光都宛如新星爆发。
姜恒凝望着这焚尽旧世界的火雨,脸上没有惊悸的痕迹,唯余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看得无比清晰:
那在烈焰中崩解、坠落的,不仅是冰冷的金属与岩石,更是血族奴役人类、凌驾万物的神话。
每一块坠落的碎片,都宣告着一个血腥时代的彻底终结。
他向前一步,靴底踏过一片焦黑的残片,那似乎是某座浮空城堡塔尖的装饰。
他俯身,从滚烫的灰烬里捡起半块扭曲的金属徽记。
那上面曾铭刻着血族某个古老家族的纹章,象征过无上的荣耀与永恒的统治,如今却被烈焰烧灼得面目全非,边缘卷曲发黑。
他指尖用力,那焦脆的金属徽记发出一声轻响,竟被捏得碎裂开来,簌簌落下。、
“今后该怎么办?”
沐白贴着姜恒的胸口,感受着对方的温暖和心跳。
姜恒极目远眺,越过那持续崩塌的天空巨兽和升腾的黑色烟柱,望向更远、更破碎的地平线。
“大地还在,天空还在,幸存的人还在。疮痍之下,总还能长出点新的东西来。”
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虚妄的清醒:
“哪怕最终长出的,不过是下一轮废墟的种子。”
她看着姜恒冷峻的侧脸:
“种子?新的废墟?你看到了结局?”
“结局?”
姜恒嘴角牵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洞悉:
“不。我只看到开始。每一次废墟之上重建的城邦,每一次从灰烬里爬起的秩序,都不过是下一场崩塌的漫长序幕。”
他顿了顿,目光如冰锥刺向那依旧在不断坠落着巨大残骸的焦红天幕:
“因为人的手,既能建造,也必定会拆毁;人的心,既渴望安宁,也永远深藏着自我焚毁的火焰。这轮回,不会停。”
“走吧。”
姜恒抱起沐白,脚底一踩,腾空而起:
“去找回我们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