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谨央离开宝坤宫,去了上书房。
上书房已经摆了膳。
曹路远远的见她过来,立刻迎上前来。
“殿下,您来了!茄汁鳜鱼柳和粉蒸蟹黄包备下了,还添了壶果酒,包您满意!”
宋谨央欢欢喜喜地同耀宗用了膳。
膳后饮茶时,耀宗撇着茶碗里的浮沫,笑吟吟地问她。
“央儿,听说你劝云沐青早日定亲?云太傅十分感激你!”
宋谨央撇撇嘴,云家的心思她岂会不知?
他们看错她了。
她要的,只是未来的云首辅!
耀宗眼神灼灼,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连云沐青也看不上?那个臭小子就这么好?”
宋谨央一怔。
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臭小子”指的是崔寻鹤。
在耀宗意味不明的打量中,她的脸红了红。
有些欲盖弥彰地转移话题。
“爹,女儿好不容易与您重聚,您就这么急着想把我嫁出去?”
耀宗眸光深沉,像是一眼看穿了宋谨央的小心思。
他沉下声,认真地问道。
“你真的决定了?”
宋谨央也认真了起来。
“嗯,他的身份,最合适!”
出身贫寒,正符合耀宗想提拔寒门的决心。
孑然一身,做皇家的赘婿可不正合适?
一言九鼎成了习惯,她可不想再伺候婆婆。
耀宗原本觉得崔寻鹤家世忒差,心中连连责怪宋梁,给央儿定的什么亲事。
可经宋谨央一提醒,他倏然笑了起来。
崔寻鹤的身份,倒真的再合适不过。
尤其是央儿那不服输的性子,找个听她话的,比要她听话的,更合适!
难怪她连云沐青都没放在眼里。
亲事有了谱,耀宗突的话锋一转。
“央儿,你怎知我一定会把东厂给你?”
宋谨央抿了口茶,舒服得眯了眯眼。
“爹,不论您给不给,我都要!”
“哈哈哈……小赖皮,哪有强要的?”
“您是我亲爹,女儿问亲爹要东西,还需瞻前顾后吗?”
宋谨央略带娇嗔地说道。
耀宗笑得更大声,曹路听到殿里传出的笑声,嘴角怎么也合不拢。
“央儿,你这么明晃晃地要东西,不怕有心人背后嚼舌根?”
耀宗戏谑,逗着宋谨央。
本是一句玩笑话,却在听到宋谨央的回答后,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父皇!有些人天生翱翔九天,有些人天生烂在泥里。真正有实力的人,无需背后生事。赢得坦坦荡荡,输得坦坦荡荡。
我若没有实力,您就算给我东厂,我也掌控不了。”
还有些话,宋谨央并未说出口。
只有智慧、地位、眼光、手段,狠心……才能让自己真正脚踩祥云,翻越九州。
宋谨央顿了顿。
“父皇,儿臣饿过肚子,经历过生死,混在流民堆里抢食吃……那些岁月让我明白一件事:只有自己强大,才能活得下去。”
耀宗心猛地一痛,看向宋谨央的眼里,全是心疼与怜惜。
“对不起!”
宋谨央摇摇头,哽咽道:“父皇,不是您的错!”
历经两世,她才明白耀宗的不得已。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而自己和娘亲,恰巧成了父皇的“小节”。
如今,她靠着两世的智慧,立了起来。
她想用东厂的事告诉父皇,不论他给不给,自己想要的,寸步不让。
她下的是明棋,算的是阳谋。
坦坦荡荡,一切都呈在太阳底下。
耀宗像是重新认识了宋谨央,定定地凝视着她,良久。
他眼眶湿润地连道三声“好”!
宋谨央从上书房出来,迎面遇上一位锦衣男子。
对方恭敬地行了一礼,唤了声:“阿姐!”
宋谨央驻足打量,对方浓眉大眼,五官长得像耀宗,她笑着点头示意:“你是燕王!”
“正是!”
宋谨央见他步履匆匆,应当找耀宗有急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便离了宫。
燕王冲宋谨央的背影行了一礼,转身走进了上书房。
回到府里,崔寻鹤已等候多时。
宋谨央一怔。
她虽然决定履行婚约,还没想好该用什么态度对他,他却主动寻上门来。
宋谨央尴尬地紧了紧手中的帕子。
前世她也儿孙满堂,但对于情情爱爱的,总觉得膈应。
崔寻鹤却像是变了个人。
面对宋谨央时,少了恭敬,多了份自然随意。
这么一来,宋谨央也放松下来。
崔寻鹤话不多,主打一个陪伴。
宋谨央喝茶,他喝茶。
宋谨央用膳,他用膳。
宋谨央算账,他读书。
宋谨央休息,他等着。
只要他不去书院,就来大公主府陪她,赶也赶不走。
一到上学时辰,立刻告退,留也留不住。
到后来,宋谨央随他便。
去留随意。
两人间的相处,反倒越来越顺,越来越舒服。
阿留曾经笑话过宋谨央。
“殿下,您和未来驸马,不像未婚夫妻,倒像老夫老妻。”
一句玩笑话,却闹了宋谨央一个大红脸,连福伯也躲着笑出了声。
终于,耀宗赐婚的圣旨下了。
崔寻鹤终于过了明路,成了准驸马。
好多人牟着劲想同他攀关系,他索性连书院也不去了,日日窝在大公主府。
有人说他吃软饭。
他笑着对宋谨央说,“多谢殿下赏饭吃!”
得,就是一个厚脸皮子。
顾大夫听说后,眸光顿时亮了起来。
“老婆子,儒子可教!咱俩的嬉怒骂没白费功夫,那小子终于开悟了!”
两老嘿嘿笑,为宋谨央高兴,也为崔寻鹤高兴。
可惜,没高兴多久,噩耗传来。
北疆雪灾!
民不聊生!
整个北疆,冻死、饿死好多百姓,为了一口吃食,卖儿卖女,易子而食,人间惨剧。
宋谨央听到消息,愁眉深锁。
前世,北疆大雪,并未造成大灾。
这一世,怎么灾情如此严重?
还是说,上一世有瞒报的情况?
具体如何,她也不甚了了。
毕竟前世这会儿,北疆还不是她的封地,而她自己还安然地蜷缩在后宅相夫教子。
“阿留,把账册全部搬来。”
她一一翻看自家米铺的存粮。
深深地叹了口气,远远不够啊。
正当她焦急万分之际,白仲康来了。
因为赶得急,脸被寒风吹得通红。
一进来就嚷嚷。
“殿下,您要粮不要?”
宋谨央闻言大喜,瞌睡遇枕头。
“当然要!”
白仲康端起阿留递来的茶,略吹了吹,迫不及待地一口饮尽,大冬天的渴成这样,可见一路赶得有多急。
“殿下,开春时,有个佃户说今年会是冷冬,我想着,大家伙儿还有精力,不如多种两亩地,就将旁边的荒地一并开采出来,每家每户按人头分地。
原本想,万一粮食有得多,就酿酒来卖,绝不会浪费。”
他与佃户们一合计,大家都兴致勃勃、干劲十足。
立刻捋起袖子,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这一干,竟将整个后山全部开耕出来。
按照老佃户的话说,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放。
大家拼一把,来年日子更好过。
就这样,今年庄子上的粮食平白多出五倍之多,刚好能解北疆的燃眉之急。
白仲康兴奋地双眼放光,宋谨央的眼眶倏然红了。
“谢谢你!仲康!!!”
白仲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殿下,若非您收留,我可能早就死在北疆了,哪还有如今的好日子?”
时间急迫,宋谨央没有多留白仲康,转身急匆匆地入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