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宗正在听曹路的禀报。
“陛下,大公主去落夕园听戏,巧遇王国舅说教,泼了他一头一脸的茶水,绑去了东厂,被冯远投入了诏狱。”
曹路尽量平铺直叙,不加任何情绪。
但他还是看到耀宗的唇角微微翘起。
曹路心中嗤笑,只怕皇上此刻正在说:果然是朕的种,不孬!!!
还别说,曹路真的很了解耀宗。
此刻,他果然就是这么想的。
“陛下,您要替臣妾做主啊!”
王皇后不管不顾、哭哭啼啼地闯了进来。
她一想到自家哥哥还在诏狱中,一颗心就七上八下,不得安生。
听到王皇后的嚎哭声,耀宗唇角的笑意肉眼可见地消退。
“陛下,大公主行为乖张,臣妾的哥哥好言相劝,她不领情也就罢了,二话不说将人绑进了东厂!陛下,求您替臣妾做主!”
耀宗面上冷清,眸中怒意渐渐聚起。
曹路心中咯噔一声,承恩公府要倒霉,王皇后的一句“乖张”,彻底惹怒了皇上。
王皇后一无所觉,继续哭哭啼啼地告着状。
“陛下,冯远无状,押着臣妾的哥哥不肯放。可怜臣妾的哥哥对陛下忠心,对大乾忠心,却换着如此下场。呜呜呜……”
王皇后面上哭得伤心,却借抹泪的机会,瞥着皇上的一举一动。
耀宗像是没有听到王皇后的话,注意力仍集中在手中的奏折上。
直到写下最后一笔,才搁下朱批,抬起头来。
“皇后,承恩公在外教训大公主,是何意啊?”
王皇后哭声一顿,身子僵住。
她咬了咬下唇,斟酌着回话。
“陛下,哪是教训,不过是作为长辈开导几句罢了。”
“哦?开导几句?年前,孟家的人拿着信物上门求娶王四小姐,被拒之门外,怎不见承恩公开导开导她?”
王皇后一听耀宗提到王四,冷汗刹那间冒了出来。
王四同孟家定过娃娃亲。
但孟家已然败落,哥哥不愿嫁女,她也不愿结这么一门穷亲。
王四更是日日闹得凶,亲事自然没成。
“那不一样!大公主的成亲对象是武安侯府,不是什么泥腿子破落户。”
耀宗定定地看着王皇后,吓得她脊背抽紧,咽喉处像是有只大手死死地掐着。
蓦地,耀宗笑了起来。
王皇后刚刚松一口气,就听到耀宗冰冷无情地开口了。
“既然如此,那朕便下旨,将王四姑娘嫁入武安侯府。”
“不行!”
王皇后想也不想,断然拒绝。
武安侯府,说着好听,是侯府,却穷得叮当响。
世子既无长才,又无才貌,怎么配得起她家姑娘?
话一出口,她倏然后悔。
她的拒绝,不正好与哥哥的言行自相矛盾吗?
王家姑娘不愿嫁武安侯府,大公主就能嫁?
王皇后白着脸解释,“大公主与武安侯府有婚约,自然该大公主嫁。”
“那行!那朕就下旨,将王四嫁给孟家,毕竟定过娃娃亲。”
下一秒,耀宗打开另一本奏折,读了起来。
王皇后彻底软倒在地,跪地磕头放软了身姿。
“陛下,臣妾错了!臣妾替哥哥致歉,求您高抬贵手,放臣妾哥哥和侄女吧。”
耀宗眉眼不抬,“曹路,放人!”
王皇后听到圣旨,大喜过望,再磕一头,飞快地起身退去。
曹路瞥着兴奋不已的王皇后,暗中叹了口气,皇上只说放人,可没说放过王四姑娘。
王皇后,高兴得太早了!
莹玉扶着王皇后出了上书房,王皇后这才发现自己从里到外冷透了。
徽风吹过,冷得打颤。
“小陶子,快,跟着曹掌印去诏狱接人,别忘了提醒哥哥来谢恩!”
王皇后飞快地吩咐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小陶子连连点头,跟着曹路离开。
莹玉则扶着王皇后,步履极慢地回了宫。
一回到偏殿,王皇后立刻软倒在贵妃榻上。
“宋谨央,你敢冲我承恩公府下手,就别怪我不客气!莹玉……”
她低低地在莹玉耳边吩咐着。
窗外,七殿下黑着脸听了全程。
双手紧紧地握成拳。
小陶子跟着曹路,接王国舅出狱。
令人没想到的是,妓子们扯着王国舅,死活不放人。
“咱们是国舅爷下令押入诏狱的,自然也要同国舅爷一同出狱。”
“没错!如果不放我们出狱,国舅爷也不能出去。”
王国舅哪里想得到,这些个妓子如此彪悍,死活拽着他不松手。
厂卫无奈,这凶狠的见的多了,无赖也不怕。
但奈何无赖手中有人质啊。
王国舅在妓子们手中,双手双脚肚子,全被妓子死死缠住,这可怎么办?
曹路听说后,不以为意地一笑。
“那就一起放,就说大公主体恤她们孤苦,替她们求情,一并放了吧。”
皇上看重大公主,他这个掌印不介意多给些脸面。
妓子们一听大公主替她们求情,顿时羞愧地无地自容。
“咱们是不是做错了?大公主同情咱们不易,咱们还到礼部门前闹事!”
“武安侯世子出入青楼,哪是良配?咱们该不会上了白淑宜的当了吧?!”
姑娘们这时纷纷觉出味来,前后一联系,便想明白了一切。
打定主意,出了诏狱,要亲自去谢谢宋谨央。
一行人出了诏狱。
最狼狈的当数王国舅。
脸被揍成了猪头,青一块紫一块,看不出原貌,衣衫被撕得破破烂烂,手脚抖个不停,散发着一股尿马蚤味,令人恶心地不行。
一出来便呜呜哭起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向曹路告状。
曹路嫌弃地往边上让了让,吩咐小陶子把人直接送回府。
开玩笑?!
这一身脏污,怎么能面圣?
王国舅被人夹着送了出去。
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好一番议论,羞得他抬不起头来。
妓子们整了整衣衫、整了整发髻,相互搀扶着出了诏狱。
在诏狱外等了几日的马车夫,见姑娘们被放了出来,终于大松一口气,接了人赶着车,飞奔回了青楼。
王国舅出诏狱的丑态瞬间传遍大街小巷。
人人热议。
“王国舅阴沟里翻船!想教训大公主,反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再是出身乡野,也是皇族中人,王国舅怎么傻得敢挑衅大公主?”
“哼!他仗着皇后撑腰,素来在京中横着走,这回终于踢到铁板了!”
妓子们出了诏狱,四处宣扬大公主的恩情。
说她不计前嫌,救她们于水火。
说她心中有百姓,怜惜苦命人。
说她不畏权贵,王国舅不做人,说绑就绑。
一时间,大公主宋谨央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水涨船高。
人人都在议论她的高风亮节。
柿子巷那个向她讨要赏钱的老妇人,逢人就说:“我那三个铜板,还是大公主赏的呢!”
那个凶汉子的瘦削婆娘,抱着生龙活虎的小儿子,逢人便夸。
“我儿子是大公主救的!若非她指了明路,给了银两,我儿早就被他父亲埋了。”
事情越传越广,街头巷尾都在热议。
宋谨央成了众人口中的活菩萨。
那个救了孩子的老先生,成了名医、神医,一时间无数人前去求医,把他家的门槛都踏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