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眼，便发现岳倾芳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刻，我的心中甚至产生了一丝怀疑，怀疑如果自己给出了相反的答案，答应了岳倾芳，最后的结果是否并不会像自己预想得那样糟糕。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可能再收回了——这份决心一旦下定，就万不可再想要倒退了。
更何况，这是我姐苏晚晴对我的“纠正”，昨天夜里她破天荒的怒火和惩罚，都象征着苏晚晴对这事儿的重视程度。
毕竟那是十几年没骂过我罚过我的亲姐姐，却突然破例，我自问没这个胆子忤逆这位姐姐的决定。
可还是那句话，我实在是不愿意看见一位曾经帮助过我的女生露出如此表情，更不愿意她因为我而在一些时间里黯然神伤。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话到嘴边却都汇聚成了一声长叹，思虑良久后才又开口：“你别多想，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太合适，而且，比我优秀的男生有很多，你……”
虽然我们都是十六七岁还未成年的高中生，但心智发育也到差不多成熟的年龄了，更何况是从小就智商高于同龄人的岳倾芳，彼此都能够听懂话里真正的意思。
哪有那么多不合适？
早恋无需面对生活的重担，所以，不合适，只不过是不喜欢的一层外纱罢了。
然而，并不像所谓青春偶像电视剧里演绎的那样，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激动痛哭，我只是清楚地看见岳倾芳画得略艳的唇口微微颤抖着，反射出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仅此而已，其余再无他。
但此时此刻，我的内心却更愿意岳倾芳说几句话，无论是不舍，还是难过，亦或是其他的情绪宣泄，都要比沉默来得更令人轻松。
对话的喧闹从某种角度上，能够安定不平静的心脏。
我甚至都不敢直视岳倾芳那双明亮的眼睛，怕从中读出一些别样的情绪，改变了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最糟糕的事情是彼此都没有错，却要有人来承担不好的后果——这也是我最不愿意看到发生的事情。
“你……”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岳倾芳却忽然说话了，在这样的状况下，她竟然能够强颜欢笑起来，只是声音有些哽咽，“那我们，现在？”
听到这个缺失谓语和宾语的问句，我思考了几秒，才算明白过来岳倾芳的意思，忙接上话：“我们还是同学嘛，小学同学，高中邻班一学期的同学。”
人在说谎的时候，眼神大概率会到处飘动，我也一样。
无论是现实里，还是小说中，这句“分手之后还是朋友”或者是表白失败继续做朋友的案例实在是不少见，但结果大家显而易见。
在原有关系的基础上，你想要和对方更进一步，被拒绝后怎么可能还留在原地？
对方自然知道，是原有的关系让你有了更进一步的幻想，自然也会在彼此的关系上后退一步。
此次一别，恐怕今后再难相见。
不知道是真的相信了，还是得到了所谓的心理安慰，岳倾芳竟然又笑了，只不过声线变得更加颤抖起来：“好，那做朋友。”
我点点头，愈发不敢面对岳倾芳看上去就将喷涌而出的情绪。
“那，那我、我先走了……”岳倾芳似乎是强撑到了极点，说完这句话后，便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我，我却依旧能看见她捂住嘴的动作——哭了。
见状，明明是解决了一个问题，我却没有了刚刚拒绝她时的如释重负，反而甚至想要上前一步……
“停。”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分明是吵闹的校门口，却仿佛穿过了一切喧嚣，径直将我的行动终止，冻结在了原地！
我感觉到自己有一瞬间的呆滞，接着便反应过来，转过头讪讪道：“姐……”
没有去问为什么苏晚晴会忽然出现在我身边，而且是如此巧妙的时机，就在岳倾芳离开之时。
我还没资格打探苏晚晴的行踪，她既然这般重视，哪怕是跟在我身边也是合理的。
今天的苏晚晴身上依旧披着那件西装外套，甚至内搭似乎都和昨天一毛一样，但这一身黑的穿搭也无形之中增强了她的气场。
不过，令我偷偷松了口气的是，苏晚晴的表情并不如柳玉沁说的那般难看，或许是已经看见了我的“表现”，总之，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上没有任何表情。
“上车。”苏晚晴没有多看我一眼，只是又瞥了一眼岳倾芳离开的方向，淡淡开口，便一转身，夜风撩起她的外套衣角，显得飒气非凡。
我乖乖上车，当然，轻车熟路地上了副驾驶。
苏晚晴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便开始惦记起自己的手机了——没办法，这可是走读生的“核心出装”啊，没有手机，我还不如当住读生呢！
“饿不饿？”
然而，令我意外的是，苏晚晴一边开车，却问出了一个我怎么都没想到的问题。
没有像昨天那般斥责我，也没有告诉我大道理，反而是先问我饿不饿？
我愣了愣，这个问题的答案自然是显而易见的——常年养成的生物钟，我回到家都会吃一些夜宵的：“有点饿。”
说这话的时候，我感觉到苏晚晴在往右边打方向盘，这才发觉过来，她行车的路线既不是回家，也不是回教师公寓……
“想吃什么？”苏晚晴也不说去哪儿，又问了一个让我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啊？”我愈发迷惑，更加无法理解苏晚晴的意思，干脆拍了个马屁，“姐你做的就行，都好吃。”
嗯，也不算拍到马蹄子上去了吧，毕竟我姐做饭确实好吃！
听我这话，苏晚晴的眼神很明显地在我的脸上停留了一秒，旋即语气平静地解释：“教师公寓天然气在装修，去外面餐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