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理学中有一个被许多人骂的思想实验——电车难题。
一个疯子把5个无辜的人绑在已经失控的电车的轨道上,你可以选择拉一个拉杆,让电车变轨到另一条轨道上,从而让这五个无辜的人得救……
但是,麻烦的是,疯子并没有只在一个地方搞事——
另一边的轨道上也绑了人,不过,只有一个无辜的人。
如果你刚好有机会拯救,那么怎么选择才称得上合适。这最终成为了一个经典的无解的问题。
选择总会有错,但不选择不作为是否也是一种过错?如使判定不作为也是一种做错,要承担责任,那做出选择从而把生命量化,或者是变成数字的比大小化,这是否更加是一种大罪恶?
伦理学当中提出这样的东西折磨伦理学家自己,以及主动思考的他人,和无数被有意无意的问了这样的问题的人。
如果折纸知道这个实验的话,那或许会觉得很奇妙。
因为,
先前的她所面临的问题,似乎也就是这样的问题。
唯一的区别是——
首先,
作为似乎有办法救人的人的鸢一折纸本人也是本事的主要相关人。
其次,
人死不能复生。
如果想让人复生。
并自己为之行动,似乎再怎么样都一定会让无辜的他人受害或受伤。
即使折纸可以通过如契约的方式回到过去,那作为当事人的她,也注定无法改变死亡的悲剧本身。
到时候,顺着时间回到过去的折纸很可能会滑稽的发现悠原本不会死,害死他的车子是她送过去的。
比如说——
为了防止悠被车撞就回到过去,把当时在朝悠的方向开过来的车全部毁掉的折纸发现悠被撞死了。
而来自于因为得到有怪物在毁灭车子的消息,而仓皇逃窜,一时没注意看路就撞到人的大货车。
然后——悲剧闭环。
然后——折纸小姐就能成功自己闭环自己的悲剧。
听起来似乎很令人悲伤,但很正常,在这个世界中,面对悲惨的事如果是当事人的话,没有足够分量是改变不了悲剧的。
不过。不对,其实有一个小小的【例外】存在——
只要等候五河士道,那么鸢一折纸一样可以得救。
只要她是精灵。
不过。
可惜,当前洛离需求恶德的力量,并且也没有和他整什么各取所需的兴趣。那种事情——送给别人什么的事——就算是他都会觉得很恶心。
若是完成了对精灵的攻略。还送别人的怀抱里面的话,那请问你为之作为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
不过当然,这不是折纸她的视角所知道的事情。
折纸苦恼的。
——是该怎么既不伤害他人,又能救回悠君。
……
不理解的话,就找妈妈问一下吧。
……
……
……
折纸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蓝瞳茫然的望着黑暗中的墙壁。
明明是梦境,可是妈妈梦到的原来会是家里的房间吗?
唔……意识的投影……化身?这么称呼的吗……
我……可以把自己投影进来?
折纸想。
太好了……可以这样的话就可以和悠君在一起了。
幸好可以用【化身】进来,不然就真的没机会了吧。
因为已经说过要怎么做的,
所以现在其实应该安静的看着——在地球以外拥抱地球。
但现在还能回来,虽然感觉有时间限制但也很好了。
现在的我,比起原本的我,想必是已经幸运了很多的。
可是,为什么?
走回房间,
躺在床上,终于有很多时间可以回忆自己的决定以后。
为什么……
——我有点后悔?
“咔啪——!”耳边传来的清晰的响声打断了思考。
黑暗中的蓝瞳少女眨了眨眼。
有动静?
听着——好像是1楼玄关的方向。而后,类似的关门声响起。毫无疑问,是此刻的家里有人进来了。
折纸坐起身来,回头看了眼闹钟,确定了时间——
“8点了呀……”
所以。
应该是爸爸妈妈下班了……
没一会儿,从楼下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应该没错。
坐在床边听着水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水声消失不见。
折纸就下了床。
简单的把披散的银发搂到了肩后,折纸穿着白色睡裙,走出房间。
踏着从窗外落入楼梯间的月光,她慢慢的扶着栏杆,来到一楼。
随后。
扭头走入厨房。在厨房的餐桌边身着浴袍的成熟女性已经坐在那里,没有开灯——仅有桌上蜡烛的火花,照亮了她和她面前的那一盘面包。
望月千奈子一手捏着杯橙汁,一手拿着块面包,边吃边喝,看起来格外自在。听见脚步声的她抬起头,看到正在朝自己这边走来的少女。
千奈子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对自己可爱的女儿举了举手里的橙汁:“还没睡?睡不着吗,折纸。”
“嗯,妈妈,我有点苦恼。”折纸走到母亲的面前坐下。
“是什么事呢?”
千奈子就问。
折纸沉默,千奈子也没有询问的意思,看着她苦恼的,但是身体好过来了的女儿,她眯起眼睛,又抿了口橙汁。
许久,银发少女终于低眉垂眸的开口:“妈妈觉得,为了帮助很重要的人牺牲自己,对吗?”
千奈子挑了挑眉头:“哦?那要帮助的是什么人呢?”
是我爱着的悠君——但这种话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
被妈妈知道的话,她一定会开始八卦是谁吧……
冷静。冷静,折纸,你回来的时间是有限的……
折纸她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以经典的说法案例来提及:“我有一个朋友。朋友面临了这样的问题。她希望能够帮助某个人摆脱不好的命运。但只靠她自己没办法,然后不久前……有办法了。可是要么可能伤害别人,要么伤害自己。”
“妈妈觉得这个人应该怎么帮助想帮助的那个人?”
“既然可能自我伤害或者伤害别人,那应该由困惑着这个问题的当事人本人来决定才合适吧?”千奈子客观的给出建议。“你的朋友是和那个人关系很好吗?还是说……”
语气一顿,千奈子意味深长的问:“她想成为那个人的恩人?”
“诶?”折纸有点茫然。“没有……她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啦……她只是觉得那个人不应该这样的结果,然后……也不想要那个人迎接那样的事……而且,那个事情,也只有她才能做了。当事人因为各种原因,所以做不了决定……”
“是这样啊,那就不好办了,要好好考虑才行呢。”
什么情况?现在高中生都已经要面对这种情况了吗?
千奈子咬着面包,一边摇晃着手中的橙汁,一边想着。
不过,应该不是折纸。她住那么久院哪有什么朋友?
虽然这个在一般时候不是好事。但是也不是不行。
不然,如果是折纸的事情的话就麻烦了。
有点在意折纸说的伤害自己或伤害他人是什么情况。不过折纸没说应该就是有个人的隐私吧。
折纸的话,心里应该有数……
追问?没有必要,有点超越母亲该管的事的边界了。总之应该没事。
这么想着,发觉某个盲点的千奈子微微的皱眉。
她抬起头问:“那,我这边就多嘴一问——那个所谓可能伤害到别人和自己的帮助方法……该不会和折纸你有关系吧?”
折纸就睁大眼睛。一副吃惊的模样。
她什么都没说,但光看她的反应,千奈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顿感头疼的捂住额头:“折纸你要去做这件事?”
这样的话,就必须把事给问清楚了……心想着,千奈子端正了坐姿。
“……我有这么想过,但那个人应该不会同意。”
“不同意就好。”
千奈子松了口气,重新变回懒散的模样:“不同意才对。”
但她仍是满脸苦恼的表情。
说实话,同不同意不是问题,千奈子不在意这个。
千奈子不担心折纸会笨到替朋友去付出多惨痛的代价——她个人觉得,她的女儿还没那么笨。
千奈子的这个想法也确实基本正确。毕竟折纸就没提悠已经死了,而且刚刚说的那个人指的其实是折纸她自己。
没有发觉这种细节的千奈子现在主要担心的是——折纸的这个想法。在作为成人的她看来,存在一个能够肘击到友情的盲点。
这么说吧。听起来好像帮朋友的忙是能增进友谊,但具体到实际做事上的话,就很容易造成友尽。
——我要做的事情你帮我做了,你是看不起我吗?
就是这样的道理。自己的事自己做对自尊是很重要的。
虽然求别人帮助是人的成长不可避免的环节,但如果可以,最好顶多帮忙,不要去替别人做。
这种事,她正好还没教过她。——现在教教吧。
——千奈子觉得自己需要负起对女儿教育的重任。
千奈子想了想,试探着向折纸追问:“那你怎么想?感觉会被那个朋友拒绝,自己一心好意。结果被拒绝了——有没有觉得很不甘心?”
“…没有。”折纸小声道,语气里面藏着些微妙的幸福感,“虽然估计会被拒绝……但这样,至少说明那个人是真在意我们的友情的。”
而且。
事实上,
已经把事情给做完的折纸只是想要家人的肯定而已。
于是。
只听出了自己的女儿不在意此事的千奈子松了口气。
她想了想,肯定了折纸的想法:“你觉得她应该会拒绝你的提议是因为在意你们的友情是很好的。如果是真的的话,那她就是值得来往的朋友。”
千奈子不知道折纸所说的那个人是个男孩子。不然她一定会换一副口气。
悠君在意着自己的朋友关系……这种事情,折纸当然很清楚。
只是……
“那那个人擅自帮助她想帮助的那个人会影响关系吗?”折纸有些疑惑。
“……有可能会影响。”
千奈子暗暗地在心里点赞折纸为了避嫌朋友的名字,而选择以相对挠口一些的这么说的方式。
所以她不打算做多余的事情,比如说去找老师问问。
主要是她一天光是工作的事情都忙的要死,有那功夫不如去休息。
不过。
她的女儿还是要管的:“折纸,你必须知道,你的朋友的做法是在替别人做选择——这种事,很多人都不喜欢。”
“具体看被帮助的人的个人,不过不管怎么选,风险也总是有的。
不帮的话就可能是“那个人出事”或者说“那个人被帮助”,帮的话可能有“被感谢”、“被指责”的可能,但帮不帮都是可能被指责的。
所以很多时候,自己觉得有必要就好。想帮就去帮,可以选择尽可能的悄悄帮,不要在意去或者不去的这种事情。”
“…嗯。”
折纸犹豫了下。
“那……可能伤害自己或者伤害别人的事情……”
“如果说,这件事牺牲一个人就可以不必伤害更多人。那是不是……就要比只是自己选好很多呢?”
“没区别哦。”
“……诶?”
千奈子一边喝光橙汁,一边看着折纸。随意的说道:
“如果说牺牲个人和牺牲群体能够被单纯的个人区别出来的话,那也就只是自己的决定而已。”
“人没有资格决定他人的死活。像这种问题一般都会有很多人进行讨论决定的吧,反正如果说需要一个人自我牺牲或者牺牲某个人来帮别人,救别人的话,除非是他自愿,并且有人能负责供养、处理他家里和个人的事,不然只是某些人个人的私欲而已。”
“既想当被人保护的巨婴,又觉得自己有多高尚。”
“听不见人说自己是好人,就有意找问题来讨论。”
“比如说,折纸能在五个人和一个人中只救一边吗?”千奈子问。
“不……不能……”
“那就很好了。觉得不能才是对的,因为这只是虚幻的讨论,就只是空话而已,真正在必要的时候,必须做出决定的人应该是领导人,而不是普通人。”
“我们是人,我们被教育,我们拥有现代的观念,我们抱有善心,我们在看见真有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不会单纯的只是看,有着自己的决断能力,在实际情况——比如距离远近,决定是不是要去帮助,怎么帮助,帮哪边的做出的决定才是对自己来说最好的决定。”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但人始终是自己的,无愧于心就好。”
“人与人在大事上能够彼此相对统一意见,但在这里不行。记住,折纸,完美的选项是不存在的。”
“人生就是遗憾的选项题,不管怎么选,总会有遗憾,就说帮助。清楚的知道自己能帮助,确定不会让自己有危险的前提下,尽全力就可以了。”
“别人的情绪是情绪,自己的也是,都是人。”
“自己的无愧于心大于他人的意见。至于对那样的善心有意见,被救了还不满意,觉得损失了,想要,觉得你做的不好,更好的结果的……”
千奈子想了想,对此锐评道:“那他们一定是过的很幸福,吃饱穿暖无忧无虑,不需要别人帮助的吧?”
“如果不是,那如果想讨论这个并批判你的话,他们首先就应该因为自己的无能——因为那么会说的他们自己却不在现场,没有去救人而感到羞耻。”
“人啊,总是会傲慢的自以为是的,他们无法接受别人能平等的看待一切,能够去善良的救助他人,总会喜欢在鸡蛋里面死挑骨头,比起承认他人,他们更愿意,也更习惯于接受自己被别人看不起。”
“因为这样的话,很多人就能心安理得的继续用自己的优越点,道德的至高点对他人极尽的喷洒辱骂之词。”
“所以,折纸,你这个朋友应该不是你……”千奈子还没问完。
“谢谢!我明白了,妈妈。我走啦!”折纸就站起身来,在千奈子无奈的目光中跑掉了。
……
“真是。”千奈子边叹气边又倒了杯橙汁,“我还没说完就走了,果然是折纸自己吗?”
麻烦。
……不过也不能不管,后面让折远一起注意一下吧。
帮助是好,但折纸伤害到自己就不好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