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比任何人都知道“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他如果不拿出些筹码，没有办法让对方向他透露信息。
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他们那个宇宙的大概情况，那么多了解一些事情起因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这一切罪魁祸首又不是他，而是小丑。
于是，不义蝙蝠侠给克拉克和莱克斯简单讲述了一下他那个宇宙的故事。
总的来说，就是小丑杀了露易丝，超人为了报仇杀了小丑。蝙蝠侠不赞同他杀人的举动，两人闹掰了。超人组建了不义联盟，统治了地球。
听完之后，克拉克和莱克斯对视了一眼。
不义蝙蝠侠本以为他们会争论起来，因为所有的事情确实很值得争论。比如超人该不该杀小丑、蝙蝠侠该不该指责超人、超人该不该统治地球之类的。
没想到，他们一左一右坐在两个沙发上，齐齐地盯着不义蝙蝠侠说：“说说细节。”
不义蝙蝠侠看着莱克斯，刚刚是谁说没时间废话的？
莱克斯和克拉克都不为所动，要求蝙蝠侠用他那惊人的记忆力干点正事，把事情从发生到结束的每一个细节都说出来，包括谁在什么时候露出了什么表情、用什么语气说了什么话之类的。
不义蝙蝠侠其实没想说得这么详细，因为这件事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但莱克斯和克拉克的兴头很高，克拉克甚至还打开了群聊的语音通讯，全程给那头还在吃饭的戴安娜他们直播。
就好像这并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而是在大学寝室听一个室友聊八卦。
不义蝙蝠侠势单力薄，顶不住他们七嘴八舌地问，只好从头开始讲起。
蝙蝠侠的记忆力确实很惊人，讲起故事来也是逻辑严密、表达通顺。虽然事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听起来确实是惊险刺激，非常下饭。
戴安娜含含糊糊的声音从通讯里传来，她说：“超人的挚爱被杀，他想要报仇非常正常。蝙蝠侠遵循不杀原则，认为光是杀死罪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也没什么问题。
“超人因为蝙蝠侠阻拦自己感觉委屈，实在是再正常不过。蝙蝠侠因为超人明知自己有不杀原则，还一定要动手而感觉到失望，也实属人之常情。
“那么，我只有一个问题：正义联盟的其他人是干什么吃的？神奇女侠呢？”
“戴安娜也很为难……”不义蝙蝠侠刚想替她解释。
“她是站在你这边的？”
“不算是。”
“那就是说她选了一边站，其他人也选了。”
“有些并非他们本意。”
“但他们大错特错。”戴安娜的声音显得很冷静，甚至有些冷漠，她说，“在两个精神病人发疯打架的时候，正常人第一时间要做的，不是去评判他们谁对谁错，而是去把他们拉开，然后喂他们吃药。”
不义蝙蝠侠无言以对。
“我也这么觉得，”克拉克说，“他们不应该选你们哪一个，而应该联合起来，成为一个未必公正但是足够强大的第三方，先把你们两个分开再说。”
“但问题总是要解决的。”不义蝙蝠侠说。
“那他们选了边之后问题解决了吗？”莱克斯不无嘲讽地说。
不义蝙蝠侠也没有办法回答。他自然做过此类设想，但他也充分谅解他的朋友们在那种情况下没有办法保持冷静。
“你们会这么做吗？”不义蝙蝠侠问道。
“你是说布鲁斯和克拉克吵架？”戴安娜想了想说，“我们假设他们不是为了些鸡零狗碎的日常吵架，而是涉及到了原则问题……”
“我实在想不出布鲁斯还有什么原则。”亚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如果他杀了露易丝呢？”哈尔谈笑之间做出了一个恐怖的假设。
“那他也可以复活她，虽然克拉克一定会暴揍他一顿，但也不算是完全无解的难题。”
“那克拉克杀了赛琳娜？”哈尔又问。
“那我得先过爱莎那一关。”克拉克说，“爱莎现在越来越聪明了，我看是很难有机会了。”
“那就是迪克、杰森或是提姆。”哈尔说。
“别讲恐怖故事。”戴安娜突然说，“他们三个现在可不是布鲁斯在管。”
众人齐齐地沉默了一下。
“好吧，先不管具体是什么，反正他们两个出现了无法调解的矛盾。”戴安娜再次假设，她说，“我会想办法用真言套索捆住克拉克，把他带回奥林匹斯山，让他冷静一下。”
“那我把布鲁斯带回绿灯总部？还是算了，他非把那里拆了不可。还是送去阿卡姆疯人院吧。”
“我觉得你应该直接把他送去哥谭大学。”亚瑟说，“要是他发疯的时候把哥谭大学拆了，那这矛盾可就算是彻底解决了。”
“是啊，布鲁斯也会被彻底解决的。”
“哦，我知道了！”戴安娜突然叫到，“我知道他们之间会产生怎样的原则性的矛盾了！”
“是什么？”克拉克也有些好奇地问。
“假设，我是说假设，有一天，布鲁斯写出了一篇惊天地泣鬼神的绝妙的论文，然后克拉克把它烧了……”
“这个假设首先就不成立。”莱克斯喝了口饮料说，“指望他写出绝妙论文？还是考虑一下杀罗宾的可能性吧。”
“戴安娜，我觉得，如果真有这么一篇论文，而我又把它烧了的话，可能要考虑的就不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矛盾了。”克拉克很真诚地说。
“不不不。”戴安娜接着说，“你把它烧了，就没有人能证明布鲁斯确实把它写出来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布鲁斯能写出来。那也就只有布鲁斯知道这事儿，所以这就是你们两个之间的矛盾。”
众人纷纷恍然大悟。莱克斯忍不住隔着手机给戴安娜比了个大拇指说：“这就是长生种的智慧。”
“好吧，虽然是假设，但是我还是有点心疼布鲁斯了。”克拉克说，“我保证我不会这么做的。要是万一出现了意外，我愿意用任何方式补偿他。你们觉得布鲁斯会原谅我吗？”
“他会的。”戴安娜说，“但是你以后在他面前绝对抬不起头了。他会一直用这件事情来要挟你，直到宇宙毁灭。”
“好吧，如果这能让他消气的话，也不是不行。”
“那这根本不算什么原则性矛盾。”哈尔说，“你们两个必须都得有不退让的理由才行。”
“那就假设布鲁斯其实没写出完美论文，但是他诬陷是被克拉克烧了。”戴安娜不禁为自己的创意感觉到惊叹。
“这个绝对不能被容忍。”哈尔说。
“但是话又说回来。”克拉克犹豫了一下之后说，“要是真的到了死线，我也不是不能替他遮掩一下。”
“你确定？！”戴安娜都有点惊了，她说，“你连这个锅都敢背？那教授杀来大都会的时候，可别怪我跑得太快。”
“我会非常真诚地道歉。”克拉克说，“这招对教授向来好用，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说真的，克拉克。”哈尔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语调不善地说，“布鲁斯变成今天这样，你真的要负主要责任。要不是你纵容他，他怎么会干出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儿？”
“没错。”亚瑟也在一旁帮腔，“虽然他确实有点疯疯癫癫的，但是如果不是你一直在他闯祸之后帮他擦屁股，他也不会像今天这么肆无忌惮。你真的该收敛一些了。”
“也没有每次都是。”克拉克狡辩，“真的，也就偶尔那么一两次吧。”
“偶尔？”
“一两次？”
哈尔和戴安娜异口同声，然后两人齐齐地切了一声，嘀嘀咕咕地模仿着克拉克说话。
克拉克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莱克斯。莱克斯吃完了最后一块披萨，一边拿湿巾擦手，一边说：“你看我是想让我把监控录像放出来吗？”
克拉克赶紧把头转了回去。
要问不义蝙蝠侠对他们的对话有什么感想，那大概就是后背发凉。
能让蝙蝠侠感觉到毛骨悚然的东西不多，这个宇宙的正义联盟的气氛算是一个，而且目前是排在头一个。
如果要蝙蝠侠解释一下的话，那他的感觉大概就是每个人都在用平常的语气说非常恐怖的事，而更恐怖的是，这场谈话就在更加平常的语气当中结束了。
假设某两个人之间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其实是个非常伤感情的话题，因为这肯定会谈起原则，而正义联盟当中每个人的原则都不太一样。或者说，人和人之间的原则都不太一样。
某两个人原则不同，一定会吵起来；某两个人原则相同，但是程度不同，也会吵起来；某两个人原则相同、程度也一样，但是维护原则的手段不同，还是会吵起来。
反正只要聊起原则，就没有不吵架的时候。不义蝙蝠侠在正义联盟当中看过太多次这样的场面了。
所以后来他们达成了某种默契：虽然对对方的原则大概心知肚明，但是不会主动把这种事情拿出来讨论。偶尔涉及到，也基本是在处理具体问题的时候，而不是没事找事的设想一个场景。
如果某天正义联盟里有人主动挑起这种话题，那蝙蝠侠一定会觉得他是想吵架了。
但是这个宇宙的正义联盟的成员似乎并不在乎这种事。准确来说，不义蝙蝠侠觉得，他们没有那种坚持原则的欲望。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但对超级英雄来说，这其实挺奇怪的。因为超级英雄就是要坚持维护自己的原则不动摇才会成为超级英雄。要是随便改变原则，那就没必要当超级英雄了。
正因为维护原则是超级英雄诞生的根本，涉及到原则问题的时候，才会吵得很厉害。平常比较温和的人，都会在这个时候显露出尖锐的攻击性，因为这是在维护他们存在的意义。
虽然这可能会引发争吵，但是坚持维护自己的原则，也是他们的共同点。这种共同点能带来凝聚力，这是超级英雄团体能够建立的根本。
可这个宇宙正义联盟的成员在提及这个问题的时候，并没有那种极端的攻击性，这是他们没吵起来的原因。
虽然不吵架，但如果失去了这个共同点，是什么东西把他们凝聚在一起呢？
等到莱克斯吃完饭，克拉克拿着垃圾离开之后，不义蝙蝠侠才问：“你觉得是什么把你这个宇宙的正义联盟凝聚在一起的？”
莱克斯确实没想到不义蝙蝠侠思考了半天，竟然问的是这个问题。他想了想之后，试探着说：“是……奥利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