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跌跌撞撞冲进堆满废弃木箱的巷道,短铳在他掌心不住晃动,像片即将被狂风撕碎的枯叶。他扶着布满锈迹的铁网,剧烈地干呕了几声,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癫狂的笑。
\"哈...... 哈哈......\"
这笑声刮过巷壁的砖缝,如同钝锯子在拉扯朽木,刺耳又绝望。
\"像这样...... 跑出伦蒂尼姆...... 我不管外面那群深池的人了...... 谁爱管谁管......\"
他的靴底突然踢到半截生锈的铁管,哐当一声脆响,惊得他浑身一颤。身体向前扑去的瞬间,阴影里滑出一道冰冷的女声,带着一种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沉郁。
\"哦?\"
托马斯的笑声像被人猛地掐断的琴弦,戛然而止。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如同被石块砸中的刺痛,他惊恐地回头,只瞥见一片暗沉的衣摆 —— 那颜色就像巷道深处积了万年的黑土。下一秒,剧痛顺着脊椎炸开,四肢骤然变得僵硬如顽石,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
\"呃 ——!\"
深池士兵从木箱后无声无息地滑出,皮靴踩在地上,竟没扬起半点尘土。他们的面罩反射着巷口漏进来的微光,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渍,沉默地围成一圈,像一群在腐土旁蛰伏的野兽。
托马斯的眼球拼命往眼眶外凸,唾沫混着血丝顺着嘴角往下淌。他望着那些黑洞洞的面罩,声音被喉咙里的痉挛绞成了碎渣。
\"你...... 你怎么回事...... 你们是......\"
话音未落,脚下的地面突然微微震颤。蔓德拉从阴影中缓缓走出,她的指尖轻轻划过身旁的墙壁,所过之处,石屑簌簌落下。她身着深色的衣袍,裙摆上沾着些许泥土,眼神冰冷如寒冬的冻土。
\"深池的人,可不是你想不管就能不管的。\"
她微微抬手,地面上的碎石突然开始滚动,汇聚成小小的土堆。耳坠上的金属环碰撞出细碎的声响,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 抓住他。\"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托马斯脚下的泥土突然翻涌起来,像无数只冰冷的手,瞬间缠住了他的手腕脚踝。石块从四周的墙壁上剥落,飞速聚拢,将他的四肢牢牢禁锢。\"咔嚓\" 几声脆响,骨头错位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被硬生生吊离地面。
深池士兵上前一步,粗糙的手掌死死捂住他的嘴,沉闷的呜咽声在石土的挤压下渐渐微弱,只剩下骨骼摩擦的咯吱声,混着远处萨卡兹巡逻队的皮靴声,在巷道里缓缓沉淀。
..................
罗德岛干员紧紧攥着腰间的短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里满是焦急。
\"阿米娅,这样下去不行!托马斯先生要是落到深池手里,肯定会被活活折磨死的!\"
阿米娅望着巷道深处那片不断蠕动的阴影,指尖的剑泛着微弱的荧光,她紧抿着唇,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沉沉的叹息。
\"......\"
\"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干员往前凑了半步,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石。
\"哪怕只是引开那些深池士兵也好......\"
\"这帮烦人精!\"
因陀罗突然低骂一声,猛地拔出背后的砍刀,刀刃在阴光下闪着凛冽的寒芒。
\"看我的!\"
她正要冲出去,却被达格达一把拽住了后领。达格达的声音冷静得像块冰。
\"...... 不行。\"
\"干嘛抓着我?\"
因陀罗猛地回头,眼神里燃着怒火。
\"这人可是我们好不容易从萨卡兹手里救回来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被深池的人带走?\"
达格达的手劲丝毫未松,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情况不同。推进之王还在这里,我们不能让她暴露在这些敌人面前,这会打乱所有计划。\"
\"你让我们把人丢了不管?\"
因陀罗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被达格达狠狠瞪了一眼,才压低了音量,却依旧满是不服。
\"这可不是我们格拉斯哥帮的作风!见死不救,传出去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你们两个,别在这里吵架。\"
摩根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的目光落在推进之王身上,带着一丝询问。
\"维娜......\"
推进之王的视线从巷道深处收回,落在阿米娅和博士身上,她的手按在剑柄上,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 听博士和阿米娅的。\"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石土摩擦声,像在催促着他们做出最后的决定。因陀罗愤愤地跺了跺脚,将砍刀插回刀鞘,发出 \"哐当\" 一声闷响。
阿米娅的指尖骤然收紧,剑柄顶端的光芒骤然明亮一瞬,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
\"狙击干员,锁定挟持目标的敌人!\"
指令通过通讯器传向暗处,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巷道中那道操控石土的身影,\"注意控制火力,不要伤到托马斯先生!\"
博士的视线落在蔓德拉那双泛着源石光芒的手上,沉声提醒。
\"那个术师是关键。她的石土操控范围比情报里更广,必须先限制她的行动。\"
\"术师......\"
阿米娅瞳孔微缩,脑海中迅速闪过堆积如山的报告。
\"博士,我想起来了。\"
她的声音陡然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根据 misery 的消息和风笛的战场报告,她就是伦蒂尼姆这支深池部队的头目。\"
阴影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纹路,语气里淬着冰。
\"...... 也是小丘郡事件的始作俑者之一。\"
\"罗德岛并不打算把 outcast 的牺牲完全怪罪在她一个人头上,\"
阿米娅的指尖在剑柄上轻轻摩挲,那里还残留着战友鲜血的温度。
\"但不光 misery 和风笛,我们许多亲历过小丘郡的干员,都对她抱有剜心刻骨的敌意。\"
\"蔓德拉。\"
博士念出这个名字时,喉结轻轻滚动,像是在咀嚼某种苦涩的药剂。
\"风笛在报告里说过,她的源石技艺诡异难测,非常难缠。\"
阿米娅的目光扫过隐藏在各处的干员。
\"我们可以在这里和深池正面作战,救回托马斯先生,甚至趁机排除蔓德拉这个对之后行动有重大威胁的劲敌。\"
她的声音顿了顿,望着巷口突然出现的萨卡兹士兵身影,语气里染上一丝无奈。
\"但是......\"
\"萨卡兹士兵来了!\"
负责警戒的干员突然低呼,通讯器里传来急促的电流声。
\"至少一个小队,正朝着巷道方向移动!\"
阿米娅的肩膀微微垮塌,紧握法杖的手缓缓松开。
\"...... 来不及了。\"
她迅速调整呼吸,指令清晰而冷静。
\"各小组注意,继续隐藏自己的位置 ——\"
风卷着萨卡兹士兵的靴声越来越近,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一旦暴露,优先解决蔓德拉!\"
通讯器那头传来整齐的回应,像一颗颗上膛的子弹,在寂静的空气里蓄势待发。
..................
萨卡兹战士踹开巷口的铁皮桶,铁锈摩擦的刺耳声响惊得阴影里的飞虫四散逃窜。他猩红的瞳孔扫过纠缠在一起的深池士兵与市民,战斧在掌心转了半圈,粗哑的嗓音里带着不耐烦。
\"...... 这边怎么回事?吵得像群被踩了尾巴的野狗。\"
被石土缠在半空的托马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哀鸣,眼球因恐惧而暴突,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呃......\"
深池士兵的面罩转向巷口,手指扣在腰间的铳械上,沉默如雕塑。只有面罩下的呼吸声透过缝隙溢出,带着压抑的警惕。
萨卡兹战士的目光在深池士兵的制服上打了个转,突然嗤笑一声,獠牙在嘴角闪着寒光。
\"哦,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这些投靠叛军的叛国者。\"
\"别用那个词。\"
最前排的深池士兵往前踏了半步,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石,声音透过面罩变得沉闷而冰冷。
另一个士兵紧接着开口,语气里淬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我们和维多利亚早就没关系了,魔族。\"
萨卡兹战士突然抡起战斧,重重劈在旁边的砖墙上。碎裂的砖块飞溅四射,他逼近两步,猩红的瞳孔死死盯着对方的面罩。
\"那 —— 又是谁允许你对我们用这个称呼了?\"
\"呵......\"
深池士兵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一群被其他城邦驱逐的乌合之众,只不过是趁着内乱占了别人的城市,就真当自己是伦蒂尼姆的主人了?\"
\"哈哈!\"
萨卡兹战士仰头大笑,笑声震得头顶的广告牌摇摇欲坠。
\"你以为我跟你们似的,在乎这破地方的归属?\"
他抬手拍了拍身后的城墙,砖石上的青苔簌簌掉落。
\"这里是挺干净亮堂的,对吧?石板路光脚走都不硌得慌,也没什么腐烂尸体的臭气。但要我说,这座城市还不如炸成废墟之后才更顺眼些 —— 至少那时的血腥味够浓。\"
战斧的尖端突然指向城内的方向,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
\"萨卡兹在这里,只是因为魔王在这里。等特雷西斯大人完成伟业,你们这些杂碎连舔我们靴底的资格都没有。\"
深池士兵的手指猛地扣紧扳机,铳口微微抬起。巷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双方粗重的呼吸声,与远处隐约传来的警报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拉满的弓弦,随时都可能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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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仇人我一个也没有放过,别人给予我的恩情我也绝不会忘记。那位拉特兰老爷爷已经去世了,但罗德岛还在这里。在剩下的生命里,我清楚战斗的理由。
——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