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的韩信战报,已经送到了国史馆和功夫林战犯所。
在国史馆领一份差事,每天按时上下班的张良看着这份战报发呆。
这份战报细述了韩信渡淮河的战术操作。
对国史馆这些馆员来说,这种战报再熟悉不过,只要看一下军事部署、指挥方案,就能推演出战争局势,甚至直接就可以判断战争结果。
都是老司机,经验技术全都是顶级,太多事儿不需要亲自到战场才能判断。
战报上说,韩信在淮河北岸征集了不到120艘三丈渡船,以竹索麻绳连接,推入河中漂流构成船链,1000人一刻钟时间搭接木板,一刻钟时间五千先头部队渡河扎营防御,三个时辰十万大军完成在淮河南岸的集结。韩信亲自指挥,曹参为先锋,灌婴为侧翼,步兵阵列推进、空中旋翼机侦查和前突轰炸,已经推进到六县城墙外四里,剿灭沿途所有抵抗势力,准备在六县和英布决战。
张良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决战个屁。
还需要决战吗?
就这个组合,韩信曹参灌婴,北方五国已经灭了两轮了。连项羽这样兵家训练出来的名将都扛不住,英布这个水贼,在云梦泽里还能逃窜或者凭借舟楫之长和对手有个来回。在陆路上,英布这种贼寇啥都不是。
浮桥!
这又是韩信借天地之力的一个新战例。
韩信搞不懂水战,就直 接玩儿脏的。一刻钟时间弄了个三丈宽的桥,直接杀过去……把水战当陆战打,把强渡淮河当成驰道上的急行军,这谁能破?
那本叫做《韩信三篇》的小册子的含金量越来越高。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张良独自坐在一张桌前,喝了一口国史馆的三白汤。
三白汤不是什么名贵的食材。朝廷也不会给自己这些前朝余孽供应什么高贵的食材,人家没这个义务。但是国史馆好歹是官方的一个衙门,也不会刻意虐待和羞辱自己。
三白汤的材料很简单,猪的五花肉、豆子制作的豆腐、菘(白菜)。猪肉和白菜都是非常寻常的食物。豆腐之前没见过,据说是张村那面发明出来的,用豆子制作,非常软嫩。
烹饪起来也很简单,大约就是肉炒过以后把几样食材在大锅里煮。豆腐本来有一种涩味,这样煮过以后,涩味尽去,变得非常鲜嫩。
肉的脂香,白菜的清香,豆腐的鲜嫩。加上盐味,就是非常鲜美的一碗汤。有菜有肉有汤。比起朝廷大宴的那些鼎镬所烹饪的古法汤菜似乎还要美味一些。
主食可以选择,有楚地来的米饭,也有北方的白面饼子。张良就用一块白面饼子配着这汤,这就是今天的工作午餐。
三白汤得到了国史馆员的一致好评,被称作是必吃的菜品。如果深深探究,这一碗汤也不值几个钱,就算是长安城中的中产之家,都能偶尔吃得起,自己这些做过彻侯的人,居然会把这么一碗汤作为必吃之物,实在是……
实在是惭愧啊!
张良用木勺小口舀着汤。
在大牢的时候,和张诚匆匆一面,张诚说:“好好吃饭。”
张良也想开了。所谓辟谷,防的不过是刘邦吕雉这两口子,免得他们看自己不顺眼,在餐食中放点什么东西进去,现在的这个朝廷,根本不在意自己这些人,这些人活着本身已经是一种折磨煎熬了,谁会盼你早死呢?
每天来上班,每个人都有一个一丈见方的小屋子、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早上到的时候,桌上必然已经准备好了一支蒙恬笔、一叠厚厚的纸,一碗墨汁。你愿意在这些纸上涂涂画画也行,愿意写一些东西也行,没人会管你到底写下什么东西。
最初还有很多人在这纸上涂鸦以示对抗,慢慢的也气馁,最后很多人还是开始写东西了。
写过的东西不准带出屋子,自然会有人收回去。隔一段时间会有人来就着写过的内容提一些问题。问过之后也没什么表示。
来问的人说:“我是国史馆配给您的秘书——就是舍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对我提,我来想办法。”态度是和和气气彬彬有礼,但是也能看出人家真的不在乎你。
礼仪是什么?礼仪从来不是用来表示彼此亲厚关系的,礼仪是用来保持彼此距离的。人家的礼貌,只不过是一种约束,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和你不是一样的人,我就是个办事的。你说,我办,别指望有什么更亲密的关系。
今天早上,自己的桌子上就多了一份印刷好的战报。这份战报不光有文字叙述,还绘制了韩信渡江江段的地图,以及用来制作浮桥的船只的绘图,绘图上清清楚楚的标明了船只的尺寸、载员能力、竹索装置的方法。战报后面还有标记,说是长安陆军学院的参考资料。这些东西是给兵学系学生讨论的教材。
学生们哪里会知道这份战报的价值?
以前汉军部队总是会被河流阻挡,无法快速突破河流,要是按照韩信这个办法,别说淮河,就是长江,也轻松能渡过吧?
大秦的军队有优势也有劣势。大秦步卒最强,但是骑兵数量少,所以在草原上很难追击匈奴,不善水战,所以和楚国越国的战争总是很艰难。
但是有了这种以舟为桥的作战方式,那么四海之内,哪里有大秦部队不能到达的地方?有韩信曹参这样的名将,别说英布,就是南越的赵佗,手握三十万大军,意图自立为王……
屁王!
在韩信面前,就没有能撑得过三天的部队!
张良一边喝汤,一边看向饭堂里吃饭的那些“馆员”。国史馆并不限制馆员们的来往,三五人聚在一起,边吃边聊的也很常见。张良是因为过去总在刘邦身边,和那些战将不是一回事,所以自然会和那些人拉开距离,才得以一个人凭桌慢慢吃东西,看那些人,也有人捏着战报在讨论。
都是经年的战将,看到战报,当然比在国史馆看着四壁空墙有兴趣,大家都觉得在这里讨论汉时的旧事犯忌讳,不愿意去讲,那么此刻正发生在淮南国的这场战争,当然就成了话题的中心。
一个人坐在张良对面,挡住了窗外透过来的光。张良抬头看,是周昌。
“留侯觉得这战报如何?是真是假?战争结果是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