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满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他发觉自己被郭承庆搂在怀里，她已经泪流满面，但情绪很平静，仿佛知道他会醒来。有那么一刻，他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醒来，死在她的怀里，对他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他也就没有任何遗憾了。他完全清醒之后，想起刚刚看过的那张化验单，想起郭承庆的身体里正孕育着一个孩子，那是他和她的孩子……他猛地坐起来，直愣愣地看着她，半天，坚定地说：“庆庆，这个孩子不能生。”
郭承庆站起身，靠在柜台上，“小满，孩子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自己决定。你，跟我去趟省城。”
“干什么去？”
“看病。小满，我还是实情相告吧，你病了，具体什么病我也说不清楚。”
“我没事。”
“有事没事医生说了算，我带着你的ct片去过了，医生让你亲自去一趟，还要再做一些检查。”她尽量说得平静些。
“你太傻了，如果我的病很重，留下你和孩子，叫我怎么安心走？如果我没事，你怀了孩子，你们一家人还怎么团圆？”
“如果你没事，我们一家四口好好过日子；如果你真的有事，我一定好好抚养两个孩子。我已经筹好钱了，我们尽快去省城。”
小满没再说话，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终于明白，郭承庆最近的所作所为是因为什么了。他想，自己应该病的不轻，这应该是郭承庆出此下策的原因，那天，在市医院她应该就知道了。可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感到难过和无所适从，他说过，他帮她只是帮忙，他不需要回报，更不需要她这样来报答他。他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即使老天爷要收他的性命，也没啥好可惜的。可是，现在，她怀了他的孩子，他再次把她推进两难的境地。他该怎么办？
“我答应你，我跟你去看病，但你也要答应我，这个孩子不能生。”
“小满，你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吗？”
“我有满意。”
“满意不是你的孩子。”
“满意就是我的孩子。”
郭承庆怔怔地看着他，看了许久，内心翻腾着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觉得现在说什么也说不通，只得使出自己的杀手锏，用她一贯的蛮不讲理的口吻说：“你不要有这个想法，孩子我肯定会生的。你也必须跟我去看病，你如果不去，我就告诉爸妈，你知道的，老郭血压高，经不起折腾。好了，你听我的，我们先把证领了，让孩子能名正言顺地出生。我跟家里人说，我俩出去旅游，就我俩去省立医院看病。你想让全家人都跟着着急上火吗？”
小满无可奈何，面对郭承庆，他永远是那个败下阵来的人。
郭承庆对老郭和田荣桂说，她有重要的事要宣布，让大家一起回家吃顿饭。而且，尽快。
田荣桂满口应承了，她现在最大的心病就是郭承庆，希望她悬而未决的日子快一点安定下来。她和老郭都知道崔有才回来了，郭承庆不主动说，他们也不想提，在他们的内心里，还是希望小满做他们女婿。小满虽然没有大的出息，但他老实本分，对郭承庆好，对满意好，对他们孝顺，郭承庆和他在一起才能过上安稳平安的日子。
因为两天后就是周六，聚餐就定在那天。田荣桂问姜小月，常胜回不回来，回来就一起来。姜小月说不清楚。做母亲的看着女儿红红的脸颊没再追问，嘱咐她早点来，帮她做菜，说大姐二姐忙，婷婷做事毛糙。
饭菜上桌，人都到齐了，这时，常胜拎着一网兜苹果冲进来，大声说：“我没迟到吧？阿姨，叔叔，我来蹭饭了。”
“说什么呢？都到了，就等你了，快坐下。”田荣桂欢喜地说。
常胜脱了外套挂在椅背上，坐了下来，姜小月端了杯水递给他，拿起外套披在他身上。两个人没有说话，只互相对视了一眼。但那一眼对视落在所有人的眼里，大家也都不说话，看着他俩，抿着嘴笑。
常胜顺从地穿上外套，扯了扯姜小月的衣袖，让她坐。
“有什么好看的？你们不都这么过来的？”姜小月坐下，不甘示弱地说。
田荣桂看着她说话的神情语气，跟郭承庆真的是一模一样。
“三姐，主要这儿有个少年儿童。”郭婷婷乐呵呵地笑着。
“少年儿童怎么了？满意，你看到什么啦？”
“三姨脸红了。”满意说。
郭婷婷捂着嘴巴大笑起来，姜小月举着筷子要打她，石磊下意识地用胳膊挡着，她收回筷子，白了石磊一眼，“真是，还当真了！”
郭婷婷把头靠在石磊的肩头，笑得更欢了。
“有少年儿童在呢！”姜小月敲了敲她的碗以示警告。
“三姐夫，问你一个有点傻的问题。”郭婷婷坐正了说。
“问吧。”常胜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三姐和你妈妈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我不会让她们掉进水里的！”他自信满满地吃了口菜，问：“石磊是怎么回答的？”
“婷婷不会让我回答这个问题的。”石磊抢着说。
郭婷婷又大笑起来。
田荣桂说：“别闹了，快吃，菜凉了，吃完再闹。这鱼是你大舅钓的，一大早让田光送来的，还活蹦乱跳的。庆庆，鱼籽你喜欢吃，给你。”
“我不吃！婷婷，给你。”郭承庆把母亲放她碗里的鱼籽扔进妹妹碗里。
郭婷婷闻到鱼腥味，一恶心，忍不住呕了起来。
“你怎么了，怀孕了？”郭承庆白了她一眼。
郭婷婷看了大姐一眼，又看了石磊一眼，起身往院子里走。
“早晨起来就不舒服了，可能受凉了。”石磊没肯定也没否定，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就跟了出去。其实，郭婷婷是怀孕了，已经去医院检查证实了，可她不让说，怕刺激大姐，说等一段时间再说，说不定那时候大姐也怀上了。
“我还以为……”郭承庆瞟了大姐一眼，咽下了下面的话，可她刚端起饭碗，她最爱的红烧鱼的味儿让她也恶心起来，她放下碗，也跑去院子了。
小满抬头望了一眼，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田荣桂说：“这两个丫头也不挑个时间，好了，我们吃，别管她们。石磊，你进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