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回到房间内,各自坐好后。
却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京介大叔这些“本地人”,在红缨的家事面前,其实是完完全全的外人。
不管如何,他们不会也不能去指手画脚。
而林七夜、曹渊、迦蓝几人,虽然和红缨的关系要比京介大叔等人更近一些。
可他们也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虽然为红缨这一家三口的重逢感到高兴。
但看着这哭成泪人儿的三人,安慰的话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陈牧野、赵空城则自动把自己算在了裴观星家属的这方“阵营”。
而且这也算是见亲家了吧......总有种莫名的心虚感。
毕竟不管怎么说,裴观星都趁红缨父母“不在”的时候,拱了人家家里的白菜......
或许现在这种场景中,只有姜先云——既属于“大夏”阵容、也能问心无愧的面对红缨的父母。
姜先云站在红缨父亲身旁,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这位终于见到自己女儿的父亲。
陪在红缨身旁的裴观星抽出几张纸巾,分别递给了自己未来的岳父岳母。
然后自己也微微垂头,帮红缨擦着眼泪。
现在的红缨,那重新见到父母的激动心情虽然仍未散去,但却已经不再如海啸那般汹涌。
等到她脑海中不再只有激动、欣喜与重逢的喜悦情绪,可以思考其他事情后,难免有些羞意:
都这么大的人了,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像个小孩子哭成这个样子......
柚梨奈眨巴眨巴眼,看着红着两个眼圈的红缨,又看了看她身旁的裴观星。
然后小姑娘“哒哒哒”的跑到红缨身旁,直接伸手抱住了红缨。
稚嫩轻柔的声音中竟然让在场的人听出了一丝母性的情感:“这不是好事嘛?要笑呀。”
勉强辨认出柚梨奈话语中意思的红缨,伸手揉了揉抱着自己的柚梨奈的小脑袋,嘴角微微勾起:“嗯!”
“咔。”仿佛一声轻响从身旁响起。
明明那是极为虚幻,甚至任何人都会以为是幻听的轻响。
却依旧让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牵扯了过去......那是红缨父亲的方向。
看着红缨和她怀里抱着的小女孩,红缨的爸爸直接傻在了原地。
一瞬间,重新见到女儿的喜悦,被一种莫名的情感冲散了。
红缨的父亲自己也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复杂的感情:
见到外孙女的激动、没能陪伴小一辈长大的失落、害怕小姑娘不认他这个外公的担忧、对没能照顾红缨的亏欠......
还有最后,那对裴观星莫名的敌意。
京介大叔看到红缨父亲眼中复杂的情绪后,忽然间就明白了过来。
这种眼神,他曾经见过......在自己的岳父那里。
随后,他用力咳嗽了一声:“咳咳!那个什么,其余无关人员先和我去【黑梧桐】吧,大家把空间留给这几位好了。”
“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话想说,那边那位......”京介大叔指了指沈青竹,想着该怎么称呼他,“那位小兄弟,你是浅羽的朋友吧,也和我们一起过去吧。”
“我们那边有很多高品质的酒,还可以让浅羽他们给你表演个节目什么的......”
“咳嗯!”林七夜听到京介大叔后半句话,顿感不妙。
也用力的咳嗽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沈青竹听着京介大叔指了指自己,然后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后,林七夜又咳嗽起来。
他懵懵的看向林七夜:“那个大叔说什么呢?你身体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休息?”
林七夜伸手拽着沈青竹的胳膊:“别说了......他让你和我们去隔壁。”
沈青竹:“?”
那个大叔说了这么多,你给我翻译出来就一句话。
刚刚我和你说了一句话,你也给我的手下们说了一大堆......
“怪不得我学不明白日语呢......”沈青竹一边被林七夜拽着走了出去,一边小声嘀咕着,“原来日语的发音这么麻烦啊,一句话能说半天。”
“......”林七夜听到了沈青竹的自语后,眼角微微一跳:
算了,我还是别解释什么了,让拽哥就这么误会下去吧!
随着众人先后离开,跟着京介大叔来到【黑梧桐】后。
林七夜也问起了沈青竹所经历的事情,以及他为什么会在“黑杀组”中有如此名望,能借用“黑杀组”这个势力来寻找他们。
沈青竹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说实话,我也感觉挺神奇的。”
“在遇到探险队的那两位前辈之前,我就只会从裴观星那里学来的几句骂人的话。”
“不过我能打,就这么一点点的帮他们打下不少势力,然后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了。”
沈青竹说的极其轻巧,林七夜却有些绷不住了:“拽哥......你这无形装逼的功力又高了几分啊。”
沈青竹:“哈?”
林七夜无奈的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但很快就意识到梅林将虚无禁咒刻印在了这里,又立马把手拿了下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次触发。
“我听说‘黑杀组’可是很有名的黑道势力。”林七夜看向沈青竹,“而且你的那些手下们称呼你时,叫的可是‘大组长’......不懂日文的情况下,能统一黑道,拽哥你也是头一个了吧。”
沈青竹摆了摆手:“后来去了东京,我不是遇到了那两位前辈了吗,他们会日语,帮我翻译来着,减轻了我不少的压力。”
林七夜看着沈青竹这谦虚的模样,不由得微微笑了笑。
“唉!”但沈青竹却忽然长叹一声。
林七夜不解,现在不是已经汇合了吗?还有什么烦心事?
“怎么了?”林七夜微微偏头,“是在担心其他还没被找到的几人吗?”
林七夜安慰起沈青竹:“观星已经找到卿鱼和江洱了,他们两个现在已经打入了【净土】内部。”
“唯一还没有找到的只有胖胖了,不过他还挺机灵的,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沈青竹脑海里浮现出百里胖胖的身影,然后摇了摇头:“希望胖胖不会出事吧。”
“不过我担心的还不是他。”沈青竹说出了自己的忧虑,“我是担心裴观星。”
林七夜微微一愣,旋即也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阵担忧:“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他和红缨姐的感情很好,红缨姐的父母应该不会选择当那个恶人吧?”
“谁知道呢?不过我倒是给他说了不少好话,只要不作妖,应该就没问题。”
说完,沈青竹又猛吸了一口手里的烟卷,然后斜着眼睛去瞅林七夜:“我听你那意思,卿鱼和江洱是单独在一起?”
“应该没错。”林七夜点点头,“我是听观星说的,还没亲眼去看。”
“行,那挺好。”沈青竹乐了。
透过玻璃的反射,他能看到迦蓝正看向这边,不过他没有转头,就这么背对着迦蓝询问起了林七夜,“那你和迦蓝呢?”
林七夜身子微微一僵,沉默许久后,发出了一声长叹:“唉!......”
沈青竹微微挑了挑眉:“怎么?不如意?”
“倒也不算是不如意吧。”林七夜紧紧的抿着嘴,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脸。
“不过连拽哥你都看出我和迦蓝之间的事情了啊......”
沈青竹夹着烟的手忽然滞在了空中。
他略带嫌弃的看向了林七夜:我估计在所有你身边的这些人里,只有你自己这个当事人看不透吧?
沈青竹最终还是伸出了另一只手,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唤道:“七夜啊......”
林七夜抬起头看了过去。
沈青竹则是微微转头,看向了身后的迦蓝。
迦蓝正跪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靠在靠背上,歪着脑袋瞬也不瞬的看着他们两人。
重新披散的长发,像是流苏一般自然垂落。
两条胳膊交叠的抱在一起,垫在脑袋下面,像是等候大人讲话的小孩一样。
察觉到沈青竹的目光,迦蓝绷直了脊背,好奇的回望了过去。
沈青竹冲迦蓝微微点头后收回了视线,再次郑重的叮嘱起林七夜:“实在不行,你去找裴观星取取经也好啊......”
林七夜:“......好耳熟的建议。”
......
而现在正被他们当做标榜的裴观星,正被自己未来的岳父岳母“盘问”着。
红缨的母亲脸色复杂的看了看依偎在红缨怀里的柚梨奈,然后看向了正襟危坐的裴观星:“观星是吧?”
“是的,伯母。”裴观星微微点头。
“那个......”红缨的母亲嗫嚅着,明明是一个很平常的问题,但她作为一个母亲去问这种话,实在是很古怪,“这个小姑娘,是你和我们红缨的......女儿?”
“妈!”红缨大羞,“她不是啊!她是隔壁老板的女儿!”
话一出口,红缨顿时捂住了嘴,然后看向了柚梨奈。
柚梨奈察觉到红缨的视线后,顿时露出了一个可爱的微笑。
“呼——”
老两口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但紧随其后的,是一阵深深的失落。
红缨父母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态很是矛盾,既想快些抱上外孙、外孙女,但又害怕红缨怀里那个小姑娘就是自己从未谋面的外孙女。
柚梨奈从小的生活就非常简陋,这让她的身体发育的颇为缓慢,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并不算大。
倒也难怪红缨的父母会误会。
不过不止红缨父母松了口气,裴观星也把提着的心放了下去。
柚梨奈现在还不知道京介大叔就是柚梨黑哲,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就是他的女儿。
幸好几人用的是汉语交流,红缨刚刚说出来的消息,柚梨奈并没有听懂。
“暂时不要让柚梨奈知道京介大叔就是柚梨黑哲——也就是她的父亲”。
虽然现在裴观星已经可以保证,柚梨奈不会因为“柚梨黑哲的女儿”这个身份,而出现什么危险。
但毕竟那是柚梨黑哲的选择,裴观星不会主动去找柚梨奈解释什么。
“那这两位是......”红缨父亲看向了陈牧野和赵空城。
“我是他的父亲。”陈牧野严肃的回道。
“我是他......叔叔。”赵空城微微顿了顿,也说出了自己给自己附加的身份,“不过我们现在都是裴观星的队员,和他一起来日本执行任务。”
“不过观星的小队,暂时还要保密,等我们回到大夏后,两位可以去找司令询问。”
赵空城不愧深谙“演讲”的道路。
无形之中,就把裴观星的身份在红缨父母面前抬高了起来。
同时还给裴观星的这支特殊小队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哦——”红缨的父母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了然的神色。
在特殊小队这方面,与小沈和他们说的没什么出入——沈青竹也是说的这支小队要严格保密。
“听说你还是首个有神明寄宿的神明代理人?”
“爸!妈!你们在查观星户口吗?好不容易再次见到你们女儿,结果只问观星的事情,却不关心关心我......”
红缨更是直接演都不演了。
刚刚这番话,看似是在撒娇,其实是把自己父母的“枪膛”堵死了,然后直接转移两人的谈论焦点。
红缨妈妈顿时乐了:就冲自己女儿维护裴观星这一点看来,两人关系肯定非常不错。
至于说红缨被裴观星精神洗脑?
当妈的对自己女儿可是最为了解——知女莫若母,想洗脑红缨?先挨上一枪能活下来再说。
而红缨爸爸则一口气憋在胸口咽不下去呼不出来:这闺女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都拐出二里地了!等以后还了得?
裴观星却轻轻拉住了红缨的手腕,笑着和两位长辈解释道:“没错,确实有一尊神在我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