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看着现在才反应过来的朱元璋,只是淡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马皇后也很是疑惑,她不知道她家重八,为什么一遇到和林昊有关的事情,脑子就会莫名的变笨。
像这样的事情,他们以前早就不知道合作过多少次了。
而这其中,最为典型的案例,就是她支走朱元璋之后,去套路徐达他们几个。
但他朱元璋真的是被支走的吗?
很显然,绝对不是!
他朱元璋只是演出这么一副,被马皇后支走的样子,给被套路者看而已!
说白了,这对他们两口子来说,就是一种不需要商议,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眼神,就可以达成默契的‘合作’!
可是这一回,朱元璋不仅没有和她达成默契,反而还让她费了不少的心思,才真的把他支走。
马皇后看着现在才反应过来的朱元璋,真就是百思不得其解。
想到最后,她就干脆不去费这个脑子了。
甚至,她还觉得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有这么一个臣工,不仅可以让冲动易怒的皇帝,变得更加能忍,还能让聪明绝顶的皇帝突然变‘笨’,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马皇后越是这么想,就越把林昊和‘魏征’划上等号。
甚至就林昊目前的表现来看,她还觉得只要把林昊驾驭好了,他林昊将来的成就,就一定会超越魏征。
而他林昊将来为大明所做的贡献,就一定会超越魏征对大唐所做的贡献。
当然了,想要这样一个好结果,就必须有一个前提条件。
这个前提条件就是,让现在还处于‘不打不相识’的‘打’这个阶段的二人,尽快进入到‘识’这个阶段。
与此同时,还要让这匹潜力巨大的,脱缰的野马,变成开疆拓土的好马!
想到这里,有关于朱元璋和林昊的种种,就快速的在马皇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
“很明显,”
“这个林昊还有那么点意愿,成为这匹开疆拓土的好马!”
“但他也有极为苛刻的要求,那就是让重八成为,对他比刘备对诸葛亮还好的‘大伯乐’!”
“可就重八的表现来看,他似乎有些抵触这事......”
马皇后想到这里之后,那双看着朱元璋的眼睛里,就有了那么一抹不易察觉的审视之色。
可这一抹审视之色,也只是‘稍纵即逝’的存在。
原因无他,
只因为她太了解她家重八了。
但凡是朱元璋决心要隐瞒的事情,就算是她也撬不开他朱元璋的嘴。
想到这里,马皇后的眼里,又有了那么一抹不易察觉的无奈之色。
而这一抹无奈之色,同样也只是‘稍纵即逝’的存在。
因为她知道,与其去撬开这不可能撬开的嘴,还不如默默的助推她家重八和林昊二人,成为史上最强的‘伯乐与千里马’。
马皇后有了这个打算之后,就直接开了口!
“你说得不错,我支走你,就是为了从如嫣这里,得到这个办法。”
朱元璋想都不想,直接就满眼期待的问道:“你套出来了?”
马皇后瞥了他一眼道:“什么叫做套?”
“说这么难听干嘛,这叫姐妹情深,一个真诚的问,一个心甘情愿的说。”
朱元璋也瞥了她一眼道:“咱知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
“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马皇后听着这直白的话语,也只是似有无奈的轻叹一口气,就继续说道:“其实,你在饭堂就应该感受到了。”
“总结起来就是两句话,这第一句就是‘可以给你好的待遇,但必须取之有度’!”
朱元璋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后,就赶忙问道:“那第二句话呢?”
马皇后也不再卖关子,直言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一人入地狱,即可!”
马皇后此话一出,朱元璋的脑子里,就堆满了‘问号’。
“怎么还扯上佛语了呢?”
“不仅扯上了佛语,还在这佛语后面,加上这么一句‘我一人入地狱,即可’?”
也就在朱元璋如此思索之时,马皇后就根据柳如嫣昨晚对她说的话,开始往细了说。
朱元璋听着马皇后的话语,就好像回到了洪武三年,林昊才来赴任之时一般。
洪武三年七月,
边关大同的夏天,区别于巴蜀盆地,但凡在日照之下,就酷热无比。
可一旦跑到阴凉的地方,就会在阵阵凉风之下,感受到一丝清凉。
也正因为大同特有的‘避暑’性质,才让这尽显岁月沧桑的老旧县衙之下,数以百计的大同百姓,不至于燥热难耐。
这个时候的大同百姓,不论是那补丁盖补丁的衣着,还是形如枯槁的身躯,都和这尽显岁月与沧桑的老旧县衙相配。
“咳咳!”
人群之中,一位拄拐老者咳嗽一声之后,就有气无力的说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真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他虽然有气无力,但也极具怒意。
紧接着,他身后的百姓们,也跟着‘抗议式’发了言。
“谁说不是呢,还以为常遇春将军把我们从元廷手里解救出来之后,新的朝廷会派个能干的好官,来带领我们走出困境,谁能想到竟然派这么一个年轻的官员来。”
“他把我们叫到这里来了这么半天,也不出来,就是想摆官架子吗?”
“哎,天知道是哪家勋贵的公子哥,过来走过场的。”
“天下乌鸦一般黑,真就是兴百姓苦,亡也百姓苦啊!”
“老天爷啊,我们大同已经够穷了,被前元剥削近百年,已经没得剥削了,要是还想剥削,就只有我这条老命咯!”
“......”
也就在聚集于老旧县衙之下的阴凉地百姓们,快要冲击县衙之时,才上任不久的林昊,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所有人看着眼前的林昊,直接就傻了眼。
因为眼前的林大人,与他们想象中的,过来镀金的勋贵家的公子哥的形象,完全不同。
他们的眼里,并不是什么公子哥,只是一位骑着毛驴的年轻小农。
他身上的衣服,和他们一样,也是补丁盖着补丁。
尽管他戴着斗笠,披着蓑衣,也没有成功抵御太阳的毒晒。
别说他这张脸了,但凡是可以看见皮肤的地方,都尽是汗渍和沙尘。
如果他不年轻的话,那也是一个历经风霜之苦的老农!
林昊看着众人,只是淡然一笑道:“既然大家都等本官那么久了,那就再等一会儿吧!”
话音一落,林昊就翻身下驴,并牵着这头驮着他前来就任,又驮着他考察完大同全境的功勋毛驴,回县衙去。
“你这......”
大同县的百姓虽然很是气恼,但看着他这模样,也实在是气不起来。
好一阵子之后,林昊就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所有人的眼里,早已洗漱干净,并换上崭新官服的林昊,就像极了他们口中的公子哥了。
只是这位长得比公子哥还要公子哥的美男子,眉眼之中,却一点没有公子哥的娇气,有的只是一种莫名正气。
“本官知道,诸位一定很好奇。”
“本官来这里近半个月,却从来不坐衙理事,甚至连你们这些在乡里颇有声望的乡里老人都不见。”
“因为本官刚铺好床铺,就考察大同全境去了。”
“正如你们所看见的那样,本官也是刚刚才回来。”
说着,他又不好意思的拱手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本官预估错了回程时间,这才差人让你们早早来此等候。”
众人看着主动致歉的林昊,根本就谈不上原不原谅。
因为他们活了这么大半辈子,就没见过哪个当官的,会给老百姓道歉。
别说是见了,就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林昊又继续说道:“刚才,本官也在后面听了些你们说的话。”
“不管你们信不信,本官都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本官绝对不是什么,勋贵家的公子哥。”
“本官和你们一样,也是吃过苦的老百姓出身。”
“如果本官是公子哥的话,你们以为一个考上举人的公子哥,会被派到这穷乡僻壤来?”
“你们所说的走过场,也可以说是‘镀金’!”
“需要‘镀金’的人,只能说是有点家世,但绝对上不了勋贵的层次。”
“勋贵家的公子,本就是世袭官职,本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躺在父辈的功劳簿上吃好喝好,又何必来吃这个苦头?”
说到这里,林昊又故作恍然大悟道:“对了,本官还得强调一点,能干不一定要上年纪。”
“年轻,也不一定就不能干!”
“当然了,本官在这里说本官能干,你们也不会相信。”
“可你们这些形如枯槁,毫无未来可言的小民,有资格不相信本官吗?”
林昊话音一落,百姓们的脸上,就写上了‘不服’二字。
不等他们开口,林昊又继续说道:“你们还别不服,本官的话是糙了点,但理却一点都不糙。”
“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本官都要在这里待三年。”
“本官之所以把你们这些在各自的乡里,还算说得上话的乡里老人过来,就是要告诉你们一个,残酷的事实。”
“大同于洪武二年,被常遇春将军从前元手里收回,这是本官早就知道的事情。”
“本官听说过,这个被前元搜刮百年的地方有多穷。”
“可再怎么听说,也抵不过眼见为实啊!”
“经过这半个月的考察,本官已经彻底的了解了你们的‘穷’!”
“你们的穷,毫无未来可言,可以说随时都会饿死人,甚至下个月还能不能看见没有饿死的你们,都还不一定呢!”
“你们说,本官说得对吗?”
这些乡里老人没有回答林昊的问题,全都选择了默认。
因为就凭这些话就足以证明,这位年轻的官员,真不是假考察,真就是在这酷暑夏日,走访了大同全境。
就凭这一点,就已经足以让他们对这位年轻的官员,另眼相看了。
林昊见他们已经默认,当即就昂首挺胸的说道:“都抬起头来!”
“尽管你们现在形如枯槁,但本官还是希望你们,都抬起头来。”
这些乡里老人先后抬起头来之后,眼里也相继有了‘希望之光’。
林昊只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后,就继续说道:“本官无法向你们保证,本官有多么的能干,但可以向你们保证,不论是出于少年意气也好,还是出于年轻人的闯劲也罢,都绝对不是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
“本官有心在这三年的时间里,让大同县脱贫。”
“不说致富,但有心让你们脱贫。”
“你们有且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那就是当本官是在放屁,继续混吃等死。”
“不对,你们只有等死,没得混吃!”
“第二个选择,那就是回去动员你们的乡民,用你们剩下半条命,和本官一起拼命!”
“动员乡里的年轻人,都投奔到本官的麾下,和本官一起为建设大同而拼命!”
“唯有如此,才有未来的希望。”
说到这里,林昊突然就提高音量道:“大同积贫百年,积弱百年 ,要想快速脱贫,就必须剑走偏锋。”
“本官,会变成一个见钱眼开的贪官,只有有了钱,才能谈发展。”
“但是,本官不允许投入本官麾下的任何一个人,变成贪官污吏。”
“如果将来好起来了,本官会给你们优越的待遇。”
“会给你们远高于朝廷俸禄的收入,会给你们修建官吏住房,会保证你们家人吃好住好,就算是生病了,也能得到良好的治疗。”
“可要是本官发现谁做事不积极,还变成了贪官污吏,本官也会让他不得好死!”
说到这里,林昊又深吸了好大一口气。
“好了!”
“该说的利害关系,也说完了。”
“该画得大饼,也画完了。”
“是回去等死,还是争取让本官画的大饼,变成香喷喷的肉饼,就看你们的选择了。”
话音一落,他就果断转过身去。
可他却没有立即回衙,而是一把撕破了朝廷发放给他的崭新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