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瑶带着柳明远跌跌撞撞地来到安宁侯府朱红色的大门前时，已是深夜。
她发髻散乱，华贵的衣裙上沾满尘土，却仍端着郡主的架子，用力拍打着门环。
“开门！我是姬瑶！”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门房睡眼惺忪地打开小窗，看清来人后顿时变了脸色：“郡……姬姑娘？”
“放肆！”姬瑶厉声喝道，“还不快开门！我要见父亲！”
门房犹豫片刻，终究不敢怠慢，连忙打开侧门。
姬瑶拽着柳明远闯了进去，直奔正厅。
此时的正厅灯火通明，宋临川正半躺在软榻上，芸娘小心翼翼地为他上药。
安宁侯宋毅和继室夫人王氏坐在主位，脸色阴沉。
“父亲！”姬瑶一进门就哭喊着扑了过去。
厅内众人皆是一惊。
宋临川猛地坐起身，牵动背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瑶儿？你怎么……”
“父亲！”姬瑶看到宋临川，哭得更凶了，“母亲她……她不要我了！”
宋毅眉头紧锁，目光扫过柳明远：“这位是……”
柳明远连忙行礼：“学生柳明远，见过侯爷。”
王氏冷笑一声：“哟，这就是那个让长公主大发雷霆的穷书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管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侯爷，宫里来人了！”
众人脸色大变。
只见一名太监带着几个侍卫大步走入，展开一卷明黄绢帛：
“奉长公主口谕，姬瑶既心向宋家，即日起改姓宋，与长公主府再无瓜葛。另，安宁侯府收留驸马外室，其心可诛，着即收回先帝赐予的城南田庄……”
宋毅脸色瞬间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臣接旨……”
太监走后，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王氏尖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好啊！你们父子干的好事！得罪了长公主，现在连祖产都保不住了！”
宋毅猛地转身，一巴掌扇在宋临川脸上：“逆子！都是你惹的祸！”
宋临川被打得偏过头去，却不敢吭声。
姬瑶呆立原地，不敢相信祖父会这样对待父亲。
柳明远见状，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王氏走到姬瑶面前，上下打量着她，冷笑道：“怎么？还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的郡主呢？现在你姓宋了，不过是个没用的嫡女罢了！”
“我……”姬瑶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宋毅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挥手：“来人，把西厢房收拾出来，让他们住下。”
他看了眼柳明远，补充道，“男女有别，这位柳公子就住外院吧。”
夜深人静，姬瑶独自坐在简陋的西厢房里，看着陌生的环境，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她怎么也没想到，短短一天，自己就从高高在上的郡主，沦落到这般田地。
而此时的安宁侯书房内，宋毅正与王氏密谈。
“老爷，现在怎么办？”王氏焦急地问，“长公主这是要跟我们撕破脸啊！”
宋毅阴沉着脸：“急什么？玉瑶现在正得宠，只要她生下皇子……”
“可万一长公主……”
“没有万一！”宋毅猛地拍桌，“传话给玉瑶，让她抓紧时间在陛下耳边吹风。至于临川和那个丫头……”
他冷笑一声，“先养着，说不定还有用。”
次日清晨，柳明远早早起来，在侯府花园“偶遇”了正在散步的芸娘。
“这位想必就是芸夫人了？”
柳明远彬彬有礼地行礼，“在下柳明远，久闻夫人贤惠之名。”
芸娘警惕地看着他：“柳公子有事？”
柳明远压低声音：“姑娘不必紧张。在下只是想提醒夫人，这侯府看似富贵，实则危机四伏，若是能有一方助力，未来站稳脚跟也是相当容易。”
芸娘听到柳明远的话，手指微微收紧，捏皱了手中的帕子。
她抬眼打量这个书生，见他眉目清俊，言语间却带着几分深意，不由得警惕起来。
“柳公子此话何意？”
她压低声音，余光扫过四周，确认无人后才继续道，“妾身不过是个外室，能有什么危机？”
柳明远微微一笑，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夫人何必自谦？你腹中怀的可是宋家的骨肉，如今又得侯爷收留，前途无量啊。”
芸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平静：“柳公子说笑了，妾身不过是个无名无分的……”
“无名无分？”柳明远打断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的腹部，“若是生下男丁，那可就不一样了。”
芸娘心头一跳，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肚子。
柳明远见状，趁热打铁：“夫人，这侯府里，可不止你一个人盯着未来的爵位。宋临川虽是嫡子，但如今得罪了长公主，前途堪忧。而侯爷的继室王氏，膝下可也有嫡子呢。”
芸娘脸色微变。
柳明远压低声音：“若夫人愿意，在下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芸娘眯起眼睛：“你为何要帮我？”
柳明远轻笑：“各取所需罢了。”
两人对视片刻，芸娘终于缓缓点头：“柳公子若有高见，不妨细说。”
柳明远唇角微勾，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牌，塞进芸娘手中：“三日后，城南茶楼，自有贵人等你。”
芸娘低头看了一眼玉牌，上面刻着一个陌生的纹样，但她没多问，只是迅速将玉牌藏入袖中，转身离去。
柳明远目送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
西厢房内，姬瑶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眼泪又忍不住滚落。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母亲真的不要我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柳明远推门而入，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瑶儿，我回来了。”
姬瑶猛地转身，眼中带着希冀：“明远，打听到什么了吗？母亲有没有派人来找我？”
柳明远叹了口气，坐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瑶儿，长公主这次是铁了心要给你教训。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姬瑶急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