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人看着她染血的侧脸,语气听不出情绪:
“很好。
箱子里有五十万,明天这个时间,还在这里等我。
我相信你会来的。”
黑衣人带着晕过去的壮汉消失在夜色里,苏盈盈看着刀尖滴落的血珠砸在地上,才后知后觉地发抖。
她抱紧沉甸甸的手提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第二天,苏盈盈站在张翩家门口,指尖反复摩挲着箱扣。
门一开,她就把箱子递过去,声音发紧:
“这是你的钱,还给你。
昨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张翩一把夺过箱子扔在地上,钞票散落出来。
他揪住苏盈盈的头发,拳头带着风声砸向她的侧脸:
“想毁约?没门!”
“你滚开!”
苏盈盈被打得偏过头,嘴角渗出血丝,却像被激怒的猫一样扑上去厮打。
张翩被她的反抗惹得愈发暴躁,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动作也变得更加凶狠。
楼道里传来桌椅碰撞的巨响和女人的尖叫,邻居们却只是隔着门缝瞥了一眼,就慌忙关紧房门,连一丝多余的窥探都没有。
酒店里,柳丝丝对着手机屏幕勾了勾唇角,将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慢条斯理地收拾好行李。
她看着画面里扭打的身影,笑意漫过眼底,转身退房时,脚步轻快得像踩着节拍。
客厅里,苏盈盈被按在地上,眼看张翩的拳头又要落下,她突然摸到沙发底下的菜刀——那是她昨天特意藏好的。
她猛地抽出刀,闭上眼睛刺了出去。
“噗嗤”一声闷响,伴随着骨头被刺穿的脆响。
张翩的动作戛然而止,他低头看着胸口的刀柄,眼睛瞪得滚圆,随即重重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苏盈盈睁开眼,脸色惨白如纸。
她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将散落的钞票塞回箱子,抱着箱子踉跄着冲出门,连门都忘了关。
她的脚步声刚消失在楼道里,柳丝丝就出现在门口。
她看着地上的血迹和张翩的尸体,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随即换上惊慌失措的表情。
“张翩!
张翩你怎么了?”
她扑到尸体旁,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哭腔,
“快来人啊!
救救我老公!
呜呜……
谁来救救他啊!
我老公被人害了!”
凄厉的哭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回荡在空荡的楼道里,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屋外传来邻居压低的交谈声,带着几分焦灼与唏嘘。
“快打救护车电话!唉——”
一声长叹拖得老长,
“希望这一次进去,小柳能有些好日子过。”
另一个声音接上来,满是无奈:
“是啊,这日子过得,不是被打就是在挨打的路上,没个消停。”
屋里,柳丝丝刚挂了报警电话,指尖还残留着按键的冰凉。
她几乎是小跑着冲进卧室,反手带上门的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慌张。
手在枕头底下摸索片刻,抽出一本厚厚的书,书脊都被压得有些变形。
她屈膝半跪,指尖在床板边缘敲了敲,一块木板应声松动,被她利落地抽开。
书本被迅速塞进去,木板复位时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她又伸手抚平床单,反复按了按,确认看不出丝毫被动过的痕迹,这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快步走了出去。
十五分钟后,楼下传来警笛由远及近的声响,红蓝灯光在窗玻璃上明明灭灭。
警察走进屋时,脚步踩在地板上发出沉稳的声响,他们戴上手套,有条不紊地拍照、记录,目光扫过屋里的每一个角落。
柳丝丝迎向刚从里屋出来的医生,声音里带着刻意放大的颤抖:
“医生,医生!
我老公他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对着她摇了摇头,声音低沉:
“节哀。”
“呜呜呜……”
柳丝丝猛地捂住脸,哭声汹涌而出,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
可若有人凑近了看,会发现她捂脸的指缝间,嘴角正向上勾起一抹极淡、极快的笑意,像冰面上转瞬即逝的光。
旁边一位大妈拍了拍她的后背,叹着气劝:
“小柳啊……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今后好好生活,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一名年轻警察走过来,语气严肃而公式化:
“你好,这位女士,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您丈夫遇害一事。”
“警察同志!”
刚才那位大妈急忙上前一步,拦在柳丝丝身前,
“小柳她是个好姑娘啊,都是她那丈夫不是个好东西,天天家暴她,打得她……”
警察打断她的话,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我们会调查清楚所有情况。”
城市的另一端,苏盈盈正沿着小巷快步疾走,高跟鞋踩在积水上发出“啪嗒”声。
她停下来,手忙脚乱地理了理皱巴巴的裙摆,又将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拦出租车时,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报出地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车在家门口停下,苏盈盈推门下车的瞬间,脚步顿住了。
院门两侧挂着鲜红的灯笼,门框上贴着崭新的红对联,连窗户上都糊着亮堂的福字。
一派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象,刺得她眼睛生疼。
心底像是瞬间被投入无数冰渣子,冷得她指尖发麻。
她下意识地攥紧手里的手提箱,皮质的把手被捏出深深的指痕。
她绕到后院,把弟弟苏博从屋里叫了出来,两人躲在堆着杂物的角落。
苏盈盈打开手提箱,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现金,声音压得极低:
“弟弟,这里面有五十万,你拿好。
姐姐要走了,别跟爸说,这一次……
可能不会再回家了。”
苏博看着姐姐眼底的红血丝,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挤出一句:
“姐……
你在外头,好好的。”
苏盈盈没再说话,只是拍了拍弟弟的胳膊,转身就走。
脚步没有丝毫犹豫,眼泪早在某个不知名的瞬间就已流干,只剩下眼眶的干涩。
她不知道前路有什么在等着,但身后这片所谓的“家”,她是再也不想回头了。
………
审讯室的白炽灯晃得人眼晕,柳丝丝缩在铁椅上,手指死死绞着袖口磨起的毛边。
听见警官的问题,她肩膀猛地一颤,像被踩住尾巴的猫,喉结滚动了半天才挤出个气音:
“我……”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警官将一份报告单拍在桌上,纸张碰撞的脆响让柳丝丝瑟缩了一下,
“医院报告显示,你丈夫肝肾功能严重衰竭,内环境紊乱,代谢障碍、电解质失衡——这些可不是家暴能打出来的。”
柳丝丝的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辩解:
“是他……
是他怕我跑,才在客厅、卧室都装了监控啊!”
她忽然拔高声音,指尖指向窗外,
“楼下张婶、对门老李都知道!
他天天把我锁在家里,出门买菜都得拽着我手腕,跟拖牲口似的……”
说到激动处,她忽然想起什么,慌忙抬头看向警官,眼里迸出点希冀:
“我前年在这儿拘留过十几天!
是他报的警,说我偷钱跑了!
那回记录能证明我没骗你们吧?”
她喘着粗气,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
“我想过报警的……
可他那些兄弟天天守在楼下,我连阳台都不敢站太久。”
警官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开口:
“长期遭家暴,你是受害者。
但给丈夫做带慢性病毒的饭菜——就算没致死,这行为也可能算故意杀人未遂,或者故意伤害。”
“什、什么?”
柳丝丝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在椅子上,眼神直勾勾的,
“不……不可能……”
她猛地扑到桌前,双手死死扒住桌沿,指节泛白:
“我才二十一啊!
我不要坐牢!
求求你们……”
声音陡然拔尖,又倏地垮下去,带着哭腔的绝望在审讯室里撞来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