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洛郡，城中刺史府的正堂内。
李文昊神色凝重，有些疑惑地听着郑启瑞讲述，期间，他的眼神不自觉地频频看向李家家主李修文，手指摩挲着手中纸张。
李文昊沉思许久，脸上渐渐浮现笑意，微微颔首，缓缓开口：“既然其他各家都如此深明大义，那本官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话锋一转，李文昊感慨道：“只是，咱们上洛郡与长安城之间交通颇为不便。前些时日，本官翻阅郡中典籍，竟发现上洛到长安还有另一条路，无需绕行。只可惜，此路年久失修，如今怕是难以通行了，实在惋惜。”
崔骏与郑启瑞对视一眼，瞬间心领神会，明白这是李文昊提出的条件。
崔骏豪爽地大手一挥，率先表态：“李使君提及的那条路，老夫也略有耳闻。既然李使君有修缮之意，那这事儿就交给崔、郑两家操办。所需钱粮、劳役等一应事务，都由我们两家承担，不知李使君意下如何？”
“既然崔、郑两家如此有心，本官自然没有异议。只不过，此事本是我刺史府职责所在，哪能全让你们两家承担。”
李文昊面露踌躇之色，继续说道，“若朝廷得知此事，总归影响不好，只怕有人借此弹劾我，说我身为刺史，却让世家大族越俎代庖。”
这话意思再明显不过，修路之事得崔、郑两家出钱出力，但功劳得记在刺史府名下。否则，那捐赠一事，一旦有其他人怪罪，李文昊可不打算担待。
郑启瑞心中虽有些憋闷，但丝毫不敢表露，忙说道：“李使君，这事儿完全以你的名义督造，对外就说刺史府主导。我崔、郑两家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能为上洛郡百姓谋福祉，如此一来，又怎会惹来弹劾？依在下看，朝堂说不定还会为此对你加以嘉赏。”
李文昊听闻，脸上绽出满意笑容，微微颔首，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此事便也算有了妥善处置办法。”
此事说的也并非修路一事，而是代表李文昊同意将此事揭过不提。
说着，李文昊抬手招来幕僚，将手中纸张递过去，郑重吩咐：“去告知负责制造石碑的工匠，让他们务必将这纸上的捐赠名册仔细镌刻好，一个字都不许出差错。”
这话让崔骏与郑启瑞暗自松了口气。虽说为这事得多花不少钱粮，但好歹也算有了个了结。
李修文与李文昊相视一笑，李文昊的笑容透着几分畅快。毕竟此番运作，刺史府不费吹灰之力，既能筹集到足够钱粮用于救灾善后，又能借无偿修路之举，为自己捞上一笔亮眼政绩，可谓一箭三雕。
而李修文同样满心愉悦，经此一事，李家子弟能得到崔、郑两家举荐入朝为官。虽说李家主家也有举荐资格，但名额有限，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上洛这一旁系分支。
一时间，正堂内气氛陡然轻松起来，众人脸上皆是笑意盈盈，各人心思不同，却都似得偿所愿。
……………………
城西郊外，林家的马车缓缓行驶，车窗全部敞开。
王荣轩神色略显难看，缓缓叹道：“元正兄，不得不佩服你谋划深远。照目前形势，这城西的田庄十有八九都已归林家所有。”
说罢，他抬手指向一处田庄，继续道：“瞧见了吗？那便是卢家的田庄。要是舍得花些银钱，把那处也收入囊中，这城西可就尽归林家了。何况林、卢两家交情匪浅，想来卢家也不会刻意刁难，买下那田庄，想来也并非难事。”
林元正微微眯眼，顺着王荣轩所指方向望去，脸上浮现出志在必得的笑容：“荣轩兄过奖了，不过是恰逢其时，顺势而为罢了。若真能将卢家那处田庄纳入，城西这片土地往后布局也就更加顺畅。”
“荣轩兄，你也不必艳羡我这城西田庄之事。此番你索要长安城的商铺，想来心中早有谋划吧。我倒好奇，你准备何时前往长安？”林元正笑着看向王荣轩，眼中既有调侃，也带着几分探寻。
王荣轩微微一怔，旋即苦笑道：“之前我与林家合股经营琉璃生意，借此在长安崇仁坊购置了三间商铺。今日又从崔、郑两家那里得了几家商铺，看似收获不少，实则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哪能比得上元正兄这般深远的布局，这手笔与远见，实在令我自愧不如。”
“至于何时前往长安，这全得听族中安排，哪里由得了我自己作主。”王荣轩神色中透着几分感慨，“不过依目前情形来看，启程的日子，恐怕也不远了。”
林元正轻轻点头，缓缓开口叮嘱道：“族中安排自然有其道理，想来也是盼着你在长安能大展身手。此番你去长安，那琉璃营生是重中之重，这生意如今势头正盛，可别因换了地方就疏忽了。”
他微微停顿，捋了捋衣袖继续说道：“长安繁华，是天下商贾汇聚之地，竞争之激烈远非咱们这地方可比。你那几家商铺虽在崇仁坊，地段绝佳，但也要小心行事，莫要被人算计了。”
王荣轩无奈地苦笑着，回应道：“元正兄，你可就误会了。我此番前往长安，可不是单单为了那琉璃生意。如今朝堂局势变幻莫测，其中的门道，对王家而言，可比区区琉璃营生更值得谋划。”
林元正微微一怔，旋即恍然大悟，不禁笑出声来。他略带歉意地说道：“确实如此。以王家的世家势力，确实不必为了一门琉璃营生，就派你这位王家郎君亲自前往长安打理。想必族中是给了你更为重要的责任。”
说罢，林元正神色陡然转为郑重，身子微微前倾，拱手道：“不管怎样，前路漫漫，山高水远。荣轩兄此去长安，肩负家族重任，其间艰险不可预知，还望你务必多多保重自身。”
王荣轩赶忙端正身姿，同样拱手回礼道：“多谢元正兄关怀，荣轩定将这番话铭记于心。对了，元正兄，此番我既已确定要前往长安，不知你心中可有前往长安发展的打算？”
林元正微微一怔，目光下意识地望向车窗外。此刻，车外微风拂过，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缓缓收回视线，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回应道：“实不相瞒，原本我心中还有些迷茫。但经你这一问，现在我想我有决策了。长安，或许我也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