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暖阳倾泻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海水带着咸湿的味道。
易清悦站在甲板上，看着分散在海面上的施救人员。
“悦悦你站进来一点。”沈喻白拿来了披肩，顺手将她往里带了一点。
易清悦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望着水天相接处的一点暖色。
久雾后的暖阳似乎能给人以希望，易清悦幻想着少女是不是会在下一秒出现在眼前冲她挥手，偏头说一句“我来啦大小姐！”
沈喻白张了张嘴，安慰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他是被沈宴叫来的，自己这个少言寡语的堂弟甚少找他帮忙，这次却用恳求的语气请求他。
歹徒极其猖狂，临走前还留下了左柚受难的照片，即使他和左柚只有过几面之缘，看了那些照片心里也很难受。
沈喻白将视线放远，能看到远处一道红色的身影正在海面上起伏。
那是沈宴，之所以穿红色的衣服是因为红色在海面上最亮眼，他希望能第一时间被看到。
也许她抓到了浮木呢？也许她攀上了礁石正在等待救援呢？
沈喻白垂下视线，其实他觉得不太可能。
他们几乎出动了所有的人力物力进行救援，整整一天一夜片刻不停地搜救，结果却是徒劳无获。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希望越发渺茫。
“小叔叔，你说柚柚会不会已经被人救起来了？”易清悦忽然问道，看向沈喻白的目光里满是希冀。
她跟着搜救人员找了左柚一整夜，是沈喻白见她身体支撑不住了才强制将她带回来的。
沈喻白避开她的眼神，轻声道：“有可能。”
“那我带人在沿岸找，今天这么冷，我得快点找到她……”易清悦喃喃自语，扶着栏杆就要下行动。
脑袋忽然传来一阵刺痛，易清悦身子晃了晃，模糊的片段在脑海中飞速闪现。
“大小姐，你穿高跟鞋也太美了吧，简直就是公主啊！”
“大小姐，豆沙馅和韭菜馅的你要哪个？算了，韭菜的给我吧，你不喜欢味道重的。”
“清悦？悦悦？大小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清悦，工作太久眼睛会疲惫的，饭也要好好吃啊……”
“……”
沈喻白及时将她接住，担忧地道：“悦悦你怎么了？”
易清悦的眼睛早已布满了泪水，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只能一遍遍地重复：“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为什么我现在才想起来……”
沈喻白伸手拂去她眼角豆大的泪珠，声音里透着心疼：“悦悦别哭，我陪你一起找，会找到的。”
易清悦胡乱地伸手擦着眼泪，边走边呢喃：“对，会找到的，一定会的，她那么聪明肯定不会出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她……”
海面上，沈宴双眼泛红，眼下已经熬出了青黑色。
傍晚忽然起了风，日光很快被阴云遮挡，世界一瞬间暗了下来。
“沈宴，有消息吗？”
顾阳刚从水里出来，发丝在滴水，他还没顾上换衣服就抬头看向沈宴。
他不是看不出沈宴的疲惫，可左柚生死未卜，他说不出让沈宴去休息这样违心的话。
说他自私也好，他只希望搜救的人再多一点，再快一点……
沈宴眼珠艰难地转向他，沉声道：“没有。”
顾阳不说话了，他猛地给了自己一耳光。
排山倒海般的悔意将他包裹，如果不是为了救他，柚柚不会出事……
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她落水的时候脚上还被绑了石头。
顾阳知道那石头有多重，即使是水性极好的人也会被拖住，更何况她还受了伤。
顾阳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敢想象脑海中涌现出来的场景。
“沈先生，顾先生，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两个搜救队长走了过来，语气中带着遗憾和同情。
“接着找。”
沈宴的声音沉静无波，一双黑眸直直地望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个队长对视了一眼，将视线转向顾阳。
顾阳的声音发涩：“……继续找，活要见人，……”
后半段话他怎么也说不出来，两个队长点了点头离开了。
“顾阳，她不会死。”沈宴定定地地看向顾阳，黑眸里的满溢的情绪让顾阳心头一颤。
他直直地站着，顾阳心里却萌生出一种他会跳下去的想法。
天色再次暗了下来，沈宴忽然转向一个方向，颤声道：“朝这个方向加速过去。”
搜救人员一愣，下意识地解释道：“沈先生，那边我们已经找过了。”
沈宴不语，目光执拗地盯着那一个方向。
搜救人员调头，顺着他指的方向行驶。
胸口受伤，脚下绑了石头，一天一夜没有踪迹，在这种情况下几乎不会再有生还的可能。
搜救人员余光扫到男人寂寥的身影，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他这一生参加过很多次搜救，洪水，地震，海啸……天灾人祸，死伤难以避免。
逝去的人断了与这世间的联系，活着的人却永远留在遗憾中。
一道声音被海风吹得断断续续，搜救人员睁大了眼，透过海雾隐约瞥见了一道身影。
“沈宴！”
声音逐渐清晰，搜救员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加快了游艇的速度。
“快！”沈宴急切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沈宴~”
距离越来越近，渔船上的人儿拼命地朝他们挥手，搜救员回头，仿佛看到了一滴泪从沈宴眼角滴落。
他在笑，笑着笑着眼泪出来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或许只是未到伤心处。
失而复得之时，眼泪或许是庆祝的最高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