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力训练室的门无声滑开，幻曜辰站在门口，指节抵在金属门框上。
三个月了。
他走进控制室，巴尔托斯背对着他，机械臂正在调整重力参数，数据流在屏幕上滚动。
巴尔托斯的头部微微侧了侧，没有回头，但知道是谁来了。
\"老师。\"幻曜辰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
巴尔托斯停下动作，转过身来。他的眼睛注视着幻曜辰，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他看出来了。
\"辰十年。\"巴尔托斯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隐约带着一丝迟疑，\"今天的训练提前结束了？\"
幻曜辰摇头。
\"我不练了。\"
沉默——
巴尔托斯的机械臂垂落，关节发出细微的液压声。他盯着幻曜辰，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分量。
\"那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
\"我来这里是为了学科技，不是为了把自己压成废铁。\"幻曜辰的语气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年，我学会了锻造、设计、武器构造，甚至能独立完成一台枪械的能源核心调试，而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学习。\"
巴尔托斯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机械手指轻轻敲击着控制台，节奏缓慢，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犹豫。
\"您早就察觉到了，对吧？\"幻曜辰盯着他，\"您知道我的肉身根本不需要这种训练。\"
巴尔托斯的独眼微微眯起。
\"……是。\"他终于承认，声音低沉，\"但我没拆穿。\"
\"为什么？\"
\"因为你在演。\"巴尔托斯走近一步，机械身躯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而我好奇，你能演多久。\"
幻曜辰嗤笑一声。
\"所以这三个月，您只是在看我笑话？\"
\"不。\"巴尔托斯摇头，\"我在等你自己说出来。\"
又是一阵沉默。
幻曜辰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天花板，仿佛那里有什么值得他注视的东西。然后，他重新看向巴尔托斯。
\"我要走了。\"
巴尔托斯没有动，但他的机械臂微微绷紧了一瞬。
\"回你的家？\"
\"或者接个任务，去外面看看。\"幻曜辰耸肩，\"总之，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巴尔托斯沉默了很久。
最终，他抬起手按在幻曜辰的肩膀上。他的手掌很沉，像是某种无声的认可。
\"辰十年。\"他开口，声音罕见地柔和了一些，\"一年前，你刚来时，我以为你只是个无名之辈，就算有'继承者'的身份，我也没放在眼里。\"
幻曜辰挑眉。
\"现在呢？\"
巴尔托斯的眼瞳直视着他，嘴角微微扯动——那可能是他这辈子最接近\"笑\"的表情。
\"现在，你是我最棒的弟子。\"
幻曜辰怔了怔，随即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真难得，能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
巴尔托斯收回手，转身走向控制台。
\"滚吧。\"他背对着幻曜辰，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硬，\"别浪费我的时间了。\"
幻曜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嘴角微扬，转身离开。
重力室的门在他身后关闭，而这一次，他不会再回来了。
金属走廊的灯光冷白而恒定，像是永远凝固的时间。
幻曜辰走得很慢。
靴底踏在合金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回响。他的身影被拉长，投映在两侧的金属壁上，随着步伐微微晃动。
通道两侧，站满了兽。
研究员们沉默地注视着他，没有兽说话，没有兽上前。他们只是站在那里，像是一排排静默的雕塑，目光随着他的移动而缓缓转动。
三个月前，他也曾这样离开。
但这一次，同样没有声音。
不过他们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幻曜辰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他的视线平直地望向前方，仿佛对两侧的目光毫无察觉。
直到——
手腕上的通讯器震动了一下。
他低头，巴尔托斯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
没有全息投影，没有语音通讯，只有一行冰冷的文字：
「既然决定好了，就别回来了。胶神会的人已经在出口等你。」
幻曜辰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秒，最终什么也没回复。
他继续向前走。
通道尽头，闸门缓缓开启，外界的光线渗入，与基地的冷白灯光交融，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模糊的界限。
幻曜辰迈了过去。
闸门在他身后闭合，将那个他停留了一年零半个月的世界彻底隔绝。
幻曜辰站在基地出口的平台上，脚下是陡峭的山崖。远处，层叠的密林在风中起伏，如同墨绿色的浪潮。
他深吸一口气——这是三个月来，第二次呼吸到没有金属与甲醛味道的空气。
突然，天空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啸。
抬头望去，一架漆黑的战机划破云层，如同捕食的猛禽俯冲而下。
机翼边缘泛着幽蓝的能量光痕，在黄昏的天幕中拖曳出流线型的残影。
战机在距离地面百米处猛然减速，反重力装置激起一圈气浪，吹得周围树木剧烈摇晃。舱门无声滑开，一道舷梯延伸至幻曜辰面前。
通讯器再次震动。
巴尔托斯发来最后一条信息：
「别死了，小子。」
幻曜辰嘴角微扬，迈步踏上舷梯。
当他踏入舱内的瞬间，战机立刻收起舷梯，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透过逐渐闭合的舱门，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座隐藏在山体中的基地——那里有他一年半的时光，有重力室里枯燥的训练，还有深夜锻造室的灯光。
然后舱门闭合，战机冲天而起，将他带向新的战场。
山间的基地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云层之下。
幻曜辰站在舱门前，眉头微皱，已经完全愣住了。
——没有人。
驾驶座上空空荡荡，控制台却自行运转着，全息投影上数据流飞速滚动，战机的操纵杆微微调整，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
\"……自动驾驶？\"他低语。
可下一秒，战机的机身猛然一震，冲破云层的颠簸让他不得不扶住舱壁。
窗外，大气层的摩擦使战机外壳泛起炽红，而驾驶系统依然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精准修正着飞行角度。
\"警告：d级战机未激活完全权限，当前处于基础巡航模式。\"
一道冰冷的机械声突然在舱内响起，幻曜辰瞳孔一缩，猛地抬头。
\"谁在说话？\"
\"本机为基础AI，代号‘灰雀’。\"声音毫无起伏，却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检测到未登记生物进入驾驶舱，请进行激活认证。\"
幻曜辰盯着空荡荡的驾驶座，缓缓眯起眼。
\"……激活？\"
\"请将手掌或适配生物肢体放置于中控感应屏，完成权限录入。\"
他的目光移向控制台中央——一块暗银色的方形面板正微微泛着蓝光，等待触碰。
幻曜辰沉默了一瞬。
然后，他缓缓抬起右手。
——皮肤下隐约泛起暗金色的纹路，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指尖延伸、锐化，覆盖上漆黑的鳞甲。
一瞬之后，幻曜辰的手已化作龙爪。
他没有犹豫，直接将爪尖按在了感应屏上。
\"生物特征扫描中……\"
面板蓝光骤然大盛，顺着他的爪鳞纹路攀附而上，如同活物般缠绕。
\"权限确认——\"
\"欢迎您，最高权限者。\"
机械声的语调忽然变了，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丝诡异的……愉悦？
\"检测到无更高阶AI接管，本机‘灰雀’将继续为您服务。\"它顿了顿，又补充道，\"顺便一提——您的爪子真漂亮。\"
幻曜辰：\"……\"
他收回龙爪，重新化为人形，盯着控制台的眼神变得微妙。
\"你们胶神会的AI……都这么有个性？\"
\"不。\" 灰雀轻快地回答，\"这是程序。\"
窗外，战机冲破最后一道云层，浩瀚星空骤然铺展在眼前。
幻曜辰看着无垠的黑暗与星光，忽然笑了。
\"有意思。\"
他坐上驾驶座，手指拂过操纵杆。
\"那么，‘灰雀’——\"
\"在呢。\"
\"带我去个有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