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叔玉话音一落,公主府前院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石漆……修路?”李世民第一个打破沉默,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写满了荒谬和难以置信。
“玉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这黑乎乎、臭烘烘、粘腻腻的玩意儿,用来修路?朕看你是被长安城的太阳晒昏了头!”
房玄龄捋着胡须摇头叹息,语气带着长者对晚辈不切实际幻想的无奈:
“魏贤侄啊,修路之道,讲究的是夯实基础,取用坚石黄土。
这石漆且不说其气味刺鼻,形态粘稠,单是其遇冷则硬脆,遇热则流淌的特性,如何能承载车马行人?
此物用作石墨原料尚可,修路?实乃异想天开,徒耗国帑民力啊!”
魏征更是直接上前一步,那张刚正不阿的脸此刻满是愤怒与失望。
“逆子,你简直是荒谬绝伦!你身为驸马,深受皇恩,不思报效朝廷,整日里弄些奇技淫巧也就罢了!
如今竟敢以这污秽之物妄称祥瑞,蛊惑圣听,还说什么修路?这分明是欺君罔上,浪费民脂民膏!陛下!”
他转向李世民,深深一揖,“此等虚妄之言,断不可信!应即刻命人将这些污秽之物清出长安,以免污了帝都气象。魏叔玉此等行径,当严加申饬!”
其他几位跟随而来的重臣,虽然没像魏征这般激烈,但脸上的表情也分明写着“胡闹”、“荒谬”和“不可理喻”。
程咬金更是咧着嘴,指着那些木桶哈哈大笑:
“我说魏贤侄,你这玩意儿铺在路上,是打算让马蹄子粘住拔不出来?”
面对铺天盖地的质疑和贬低,魏叔玉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反而带着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从容。
他转向脸色不太好看,带着几分尴尬和忧色的冯智玳:
“冯老哥,我就说他们不信吧?”
冯智玳只能干笑两声,心里直打鼓。暗骂便宜老弟玩得太大,把皇帝和宰相都得罪光了。
魏叔玉不再理会众人,对旁边的刘博吩咐道:
“去把后院侧门那条新铺的‘祥瑞之路’打开,请陛下和诸位大人移步一观。哦对了,准备几桶水,再牵匹马来。”
“喏!”刘博应声而去,动作麻利。
李世民冷哼一声:“哼,朕倒要看看,你这‘祥瑞之路’能玩出什么花样!若是有半分虚言,定不轻饶!”
他的好奇心成功已被勾起。在一众大臣和侍卫的簇拥下,朝公主府后院侧门方向走去。
房玄龄、魏征等人互看一眼,也只得带着满腹的狐疑和批判的心态跟上。
程咬金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兴致勃勃。
绕过几重回廊,来到一处人迹罕见的侧院。
这里原本是条普通的夯土小道,此刻却被一道道的帷幕遮挡着。
“装神弄鬼!”魏征不满地嘟囔一句。
好大儿什么都好,不知怎么迷恋上奇巧淫技。
得到魏叔玉的示意,刘博和赵丰上前,“哗啦”一声,用力扯开了巨大的帷幕。
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而下,照射在一条崭新的道路上。
刹那间,整个侧院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眼前奇异的道路牢牢吸住了。
只见一条宽约丈许,长约二十余步的道路,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通体呈现出均匀的墨黑色,在阳光下闪烁着一种温润而奇异的光泽,宛如一块巨大无比的黑曜石被精心打磨后镶嵌在地面上。
路面极其平整,光滑如镜,看不到丝毫泥土、砂砾的痕迹。
更没有寻常道路的坑洼起伏!
李世民的眼睛猛地瞪圆了,比他刚才嫉妒冯智玳送物资时瞪得还要大,几乎要凸出来。
脸上的愠怒与不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是极度的惊愕和不可思议。
他下意识地向前疾走几步,甚至因为太过专注差点被自己的龙袍绊倒,幸好旁边的李君羡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此刻他顾不上仪态,几乎是扑到了路边,死死盯着那光洁如镜的黑色路面。
他缓缓地、试探性地伸出脚,用龙靴的靴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下路面。
硬的!
冰冷!
坚实无比!
绝非他想象中的粘腻或软塌!
“这…这真是…那石漆铺的?”李世民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猛地抬头看向魏叔玉,眼神复杂至极。
有震惊、有探究,更有一丝被事实狠狠打脸后的茫然。
素来沉稳的房玄龄,此刻也完全失态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路边,甚至不顾身份地蹲了下去,手指颤抖着抚摸那光滑的路面。
入手是冰凉的坚硬感,细腻得几乎感觉不到纹理。他捻了捻手指,没有一丝尘土。
“坚逾磐石…平如砥镜…”房玄龄喃喃自语,刚才痛斥“徒耗民力”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他猛地抬头,看向魏叔玉的眼神充满了颠覆性的震撼,以及一种被打碎固有认知后的眩晕感。
“这…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石漆…竟能如此?”
魏征的反应最为戏剧性。
以耿直敢谏着称的“人镜”,此刻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原地。
他脸上的愤怒、失望和不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见了鬼般的呆滞和茫然。
他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死死地钉在那条乌黑发亮的道路上。瞳孔剧烈地收缩着,仿佛要穿透黑色路面的本质。
“光看着多没意思,试试效果!”魏叔玉的声音打破死寂般震惊。
他朝刘博一挥手:“泼水!”
刘博立刻提起旁边准备好的水桶,对着路面中央“哗啦”一声泼了下去。
清澈水流在乌黑的路面上迅速铺开、流淌,却没有渗入地下一丝一毫!
水流像在光滑的琉璃上一样,顺着路面的坡度,迅速汇聚成小溪,流向了路边的排水沟。
泼水的地方,路面依旧乌黑光亮,仿佛从未被水沾湿过!
“嘶……”众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眼前景象比单纯的平整与坚硬,更直观、更震撼!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雨天这条路将永不泥泞!
意味着运输与行军,将不再受制于糟糕的道路状况。
这是足以改变后勤格局的神迹!
“再试试承重!”魏叔玉继续下令。
赵丰牵来一匹健壮的驮马。马儿起初对从未见过的黑色道路有些畏惧,在赵丰的牵引下才小心翼翼地踏了上去。
当四蹄都稳稳地踩在平整坚硬的路面上时,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发出一声轻松的嘶鸣。
赵丰随即翻身上马,轻轻一夹马腹。
“哒、哒、哒……”
清脆、干净的马蹄声在路面上响起,节奏均匀,没有一丝沉闷拖沓。
一瞬间,现场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玉儿,这祥瑞出现得太及时了,朕…朕要了!!”
魏叔玉伸出五根手指,“父皇,多的奖赏儿臣也不要,就五十万贯吧!”
李世民的脸皮抽搐不停!
混小子是真的狗啊,他完全是掉进钱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