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默和云梦仙子,则彻底呆住了。他们感受着那股让他们灵魂都在战栗的气息,看着那个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的师兄(师弟),眼中只剩下无尽的震撼与茫然。
他……到底是谁?他身体里,究竟藏着什么?
仿佛一颗恒星走到了生命的终点,在归于寂灭前的最后一刻,毫无保留地燃烧自己所有的质量与能量,向整个宇宙释放出最璀璨、也最致命的告别光芒!
轰隆隆——!
整个葬仙谷,不,是方圆百里的地界,在这一刻都开始了剧烈地颤抖、哀鸣!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大地翻涌如浪,开裂出深不见底的漆黑峡谷。就连天空之上那终年不散的浓重阴云,都被这股冲霄而起的气息硬生生搅碎,形成一个覆盖天穹的巨大漩涡,漩涡中心,是毁灭性的金色雷光在闪烁!
那四道已经冲杀至林逸面前,足以撕裂山川的漆黑魔光,在这股纯粹到极致的本源气息冲击下,竟发出了「滋滋啦啦」的刺耳悲鸣,仿佛冰雪遇到了熔岩,黑色的魔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蒸发、被净化、被彻底地抹去!
「你……你这个疯子!!」
千目君王那上百只布满血丝的眼珠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它那由魔念构成的本质在疯狂示警,在尖叫!
它感受得清清楚楚,那股气息,那股波动,绝对是「世界核心」在走向自毁前才会散发的终焉律动!
这个疯子!这个蝼蚁!这个它从未正眼瞧过的凡人!
他竟然真的要引爆那件拥有世界本源的神器,跟自己同归于尽!
它千目君王,自上古一战中侥幸残存一缕魔念,在这暗无天日的葬仙谷底沉睡了万年,忍受了万年的孤寂与黑暗,好不容易等到魔气复苏,借由这凝聚了无尽怨力的魔胎重获新生,它还有着无尽的寿元,还有着君临天下,将整个世界化为魔域的宏图伟业!
它怎么能……怎么可以……跟一个区区的,生命短暂如夏虫的凡人蝼蚁同归于尽?!
不值得!太不值得了!
「住手!快停下!本王命令你停下!」千目君王发出了惊恐到变调的尖叫,它再也顾不上一丝一毫的王者尊严,那四条刚刚还气势汹汹挥出的手臂,以更快的速度猛地回缩,在身前交织成一面厚重无比、魔气翻涌的漆黑盾牌。
与此同时,它那刚刚从旧躯壳里爬出来的狰狞本体,竟然又开始不顾一切地往那具巨大的魔气躯壳里缩了回去!
它要防御!它要用尽一切手段,哪怕是躲回这孕育了它万年的「龟壳」里,也要抵挡住这该死的世界本源自爆!
哪怕只能多抵挡住百分之一的威力,也能为它多保留一丝生机!
然而,就在千目君王魂飞魄散,用尽全力防御,甚至不惜形象,狼狈地躲回「龟壳」里的瞬间——
林逸那冲天的气势,那仿佛要将天地一同拖入毁灭的本源气息,猛地……一收!
就像一个被吹到极限,即将爆裂的气球,突然被人松开了口子。所有的光、所有的威压、所有的毁灭气息,都在一刹那间,泄得一干二净。
前一秒还是世界末日,后一秒,整个世界,万籁俱寂。
静得可怕。
「噗——」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一声沉闷的吐血声显得格外清晰。
林逸猛地喷出一大口夹杂着点点金芒的鲜血,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力气,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直挺挺地朝着前方跪了下去。手中的长剑也「哐当」一声脱手,掉落在龟裂的土地上。
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那是一种生机被彻底榨干后的死灰色。他的双眼,也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变得空洞、涣散,仿佛两口枯井。
「神威欺诈」……成功了。
但代价,也如期而至。
他的精神力在瞬间被抽干,神魂受到了剧烈到难以想象的反噬,眼前一阵阵发黑,意识如同退潮的海水般迅速远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师弟,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林……默……快……跑……」
林默,在林逸爆发出那股恐怖气息的瞬间,整个人都傻了。
不,是彻底僵住了。他手持长剑,呆立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的这位师兄,身上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那股力量,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甚至超出了他对「力量」这个词的想象极限。
而当他看到林逸那决绝的神情,感受到那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意志时,他的内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和……尖锐的愧疚狠狠刺穿了。
他一直以为,林逸是个投机取巧、自私自利的家伙。他一直看不起林逸的平庸,嫉妒他的奇遇。
可现在,这个他一向看不起的师兄,却为了救他们,为了救自己,选择了最惨烈、最决绝的方式——燃烧自己的生命!
一幕幕过往的轻视与嘲讽,此刻化作了滚烫的烙印,深深地烙在他的灵魂上。
「师兄……」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这个称呼,第一次如此沉重。
而当他看到千目君王被吓得屁滚尿流,而林逸的气势又在瞬间消失,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跪倒在地时,他就算是再笨,也瞬间明白了过来!
是计谋!
这一切,都是师兄的计谋!
他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模拟出神器自爆的假象,凭着一股悍不畏死的决绝,硬生生吓退了那上古魔物!
这是何等的胆魄!何等的智慧!
林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羞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崇敬!
他听到了林逸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警告。
跑?
林默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从未有过的火焰。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林逸,又看了一眼那龟缩在魔躯中,惊魂未定的千目君王。
他没有跑。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的神智彻底清醒。他反手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了林逸的身前,将师兄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了一道新的防线。
这一次,换他来守护师兄!
他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模拟出了自爆的假象,把那个不可一世的千目君王,给硬生生地……骗了过去!
「师兄!!!」
一声悲怆到撕心裂肺的嘶吼,从林默的喉咙中爆发出来。
他双目赤红,血丝几乎要从眼眶中迸裂。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这个他曾经嫉妒、怀疑过的师兄,感到如此心痛。
没有丝毫犹豫,在林逸那句虚弱的「快走」落下的瞬间,林默体内仿佛有一座沉寂的火山被彻底引爆。那股求生的欲望与保护同伴的责任感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超越极限的力量。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碎石遍布的地上悍然跃起,身形如电,不顾一切地冲到云梦仙子身边。他小心翼翼地,却又以最快的速度将她柔软的身躯横抱起来,那触手可及的冰凉和微弱的气息,让他的心又是一沉。
紧接着,他一个旋身,冲到林逸身旁,看着那张苍白如纸、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脸,林默一咬钢牙,将他那软得像一滩烂泥的身体,艰难地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左手抱着云梦仙子,右肩扛着林逸。
两个人的重量,如同两座无法撼动的大山,轰然压下。
林默的身体被压得猛地一沉,双腿一软,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他的灵力早已在先前的战斗中枯竭见底,此刻驱动他这副残破身躯的,只剩下那股不屈的意志和被榨干到极限的肉身力量。
「想跑?!」
就在这时,一声仿佛从九幽地狱最深处传来的,气急败坏的怒吼,从那巨大的魔气躯壳中传来,声浪化作实质的冲击波,将地面都刮去一层!
千目君王终于反应了过来!
它被骗了!
被一只在它眼中连尘埃都不如的蝼蚁,用一种它闻所未闻、甚至无法理解的手段,给彻彻底底地戏耍了!
轰!!!
那庞大的魔气躯壳,在一瞬间轰然炸开,狂暴的魔气向四面八方席卷,将周围的山壁都腐蚀得滋滋作响。千目君王的身影在魔气中心再度出现,它那上百只布满全身的眼珠里,此刻已经不再是先前的贪婪和恐惧,而是被无尽的羞辱和愤怒所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