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鹤川抱着裴子喻奋力向上游去，海水的阻力却像无形的枷锁，拖拽着他们下沉。
肺里灼烧般的疼痛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可怀里的重量却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必须带他上去。
他必须让他活着。
就在他几乎要失去意识的瞬间。
头顶忽然照进一束刺眼的光，几只手同时伸过来，有人迅速给裴子喻套上呼吸面罩，有人架住陆鹤川的胳膊，将他们一起拖向海面。
陆鹤川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孩子，他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他们，更舍不得。
破水而出的瞬间，陆鹤川剧烈地咳嗽起来，咸涩的海水从鼻腔和喉咙里呛出，可他根本就来不及管自己，第一反应是低头去看怀里的人。
裴子喻的脸色惨白，甚至开始发青了，嘴唇泛着青紫，双眼紧闭，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头发湿哒哒的贴在额头上。
身上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此时还在不断的往外冒着鲜血。
“阿喻……阿喻！”陆鹤川声音嘶哑，手指颤抖地抚上他的脸颊，触感冰凉得可怕。
“陆总！快上救援艇！孩子需要急救！”救援人员大喊。
陆鹤川这才如梦初醒，在众人的帮助下爬上救援艇。
顾云瓷看到他们俩都上岸了，奋不顾身的朝他们的方向跑了过去。
在看到浑身湿漉漉的小孩，胸膛没有任何起伏时，心脏像是被挖掉了一块。
她根本就不敢碰他……
眼泪不断的往下掉，她知道现在的她不论做什么都是在给他们拖后腿，能做的只有死死的咬着唇瓣，不打扰医生急救。
医护人员立刻围上来，迅速检查裴子喻的情况。
“陆总……已经没有生命迹象……”
这话一说出口，陆鹤川的脑子嗡的一下，突然一片空白。
“不可能……你都没有检查，你怎么知道他没有生命迹象？你凭什么说他没有生命迹象？”陆鹤川像是疯了一样朝他怒吼，一只手抓住他的领子恨不得掐死他，“做急救！”
“都tm给我滚开！”
“立刻做心肺复苏！”陆鹤川一把推开说话的医生，跪在裴子喻身旁，双手交叠按在他单薄的胸膛上，“阿喻，醒醒！你不准睡，我给你的书你还没有看完，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
他的动作又快又急，完全不顾自己还在渗血的伤口。
每一次按压都用尽全力。
”陆总，您冷静一点……”医生想要劝阻。
冷静？
这让他怎么冷静？
他甚至还没和他相认，才知道他是自己的孩子。
他那么乖，那么聪明……
绝对不可能出事！
陆鹤川像是疯了一样不断的按压着胸口，他是着急，但是节奏也没有乱，“阿喻，我给你买的零食你还没有吃完，你不是说你想跟灵灵一起玩吗？她回来了，你快醒过来！”
其实现在的他已经猜到了，裴子喻失忆是装的，也是故意出现在爸妈面前的。
想起了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心像是被人拿着刀子猛扎，不断的在滴血。
他为什么会比普通的小孩成熟那么多。
为什么那么小就会知道那么多关于天文，地理，金融等方面的知识。
疼了也不会说，受委屈了也只会忍着。
甚至连零食都不会选……
灵灵虽然也没在他们身边长大，可是他有顾家的人宠着，大哥更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闺女。
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可是裴子喻不同，他什么都没有体验过，连情绪都要隐藏的那么好，他都不敢想受了多少的苦，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陆鹤川的眼泪一滴又一滴的砸在他的脸上。
而这一切都怪他，要不是因为他没有查清楚当年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伤了瓷瓷，同时也伤害了两个孩子。
原本他们也可以在父母身边健健康康长大的。
以他的能力可以给他们提供最好的生活，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陆鹤川一遍又一遍麻木的重复着动作，“对不起……”
“快……好像有呼吸了！” 陆鹤川突然看到了胸口有微微起伏，朝着旁边的医生大喊道，“快抢救！快一点！”
医生们迅速围拢过来，将便携式除颤仪的电极片贴在裴子喻青紫的胸口。
陆鹤川被架到一旁时，仍死死攥着孩子浸血的衣角，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微弱的波纹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肾上腺素1毫克静推！准备第二次电击！”
裴子喻的身体在电流冲击下猛地弓起，陆鹤川踉跄着向前扑，却被程星牧死死拦住，“阿川，你先冷静点，你看看灵灵，看看嫂子，她们受到了惊吓，也很需要你。”
陆鹤川一下子将身边的顾云瓷抱进了怀里，声音含着无助，“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感情。
咸涩的泪水混着海水从下颌滴落。
他盯着那具单薄的身躯，突然发现孩子颤抖的睫毛下渗出一滴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进染血的衣领。
第三次电击后，监护仪上终于出现了微弱的波动。
裴子喻猛地呛出一口海水，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裴子喻的意识仍模糊不清，睫毛轻轻颤了颤，似乎想睁开眼，却又很快陷入昏迷。
\"有心率了！快，立即送医院！\"
\"准备输血！联系医院准备手术室！\"
陆鹤川没有任何犹豫，找了一张白色的毯子，将他紧紧的包裹住，抱着就往直升机的方向冲过去。
“瓷瓷，你照顾好灵灵，照顾好自己，我送阿喻去医院。”
他到现在也不敢告诉她阿喻是他们的儿子。
如果没有抢救过来，瓷瓷会疯的……
任谁都接受不了那样的痛苦。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倒在自己面前。
还是为了救她们。
医护人员迅速给裴子喻接上呼吸机，而陆鹤川始终紧握着他的一只手。
直升机轰鸣着起飞，陆鹤川低头看着儿子惨白的小脸。
突然他的睫毛颤了颤。
\"阿喻？\"他声音嘶哑地呼唤。
裴子喻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
陆鹤川连忙俯身，听到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不要说话，我送你去医院会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的。
裴子喻的情况很糟，反复陷入昏迷，飞机上的医生都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拼尽全力吊着一口气。
陆鹤川早就联系好了顶尖的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