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玥干脆利落的那个“好”字,让陈院长紧绷的脸庞舒缓下来,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眼里的欣赏几乎要溢出来。
这丫头,永远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之后的日子,江玥的生活被切割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半。
一半,是在军区总医院那间戒备森严的绝密实验室里,面对着一排排冰冷的仪器和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基因序列图。
另一半,则是回归到普通人的生活轨迹。
秋末,江玥的二哥江志胜结婚了。
新娘子就是之前二哥带回来的林菀。
婚礼就在部队大院的礼堂里办,没有过多的繁文缛节,却处处透着军人特有的热烈与真诚。
江志胜穿着一身崭新的军官常服,胸前挂着功勋章,平日里在训练场上不苟言笑的营长,今天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牵着新娘子的手,怎么也舍不得松开。
高春红和江建国坐在主桌,嘴巴从头到尾就没合拢过。
高春红更是拉着林菀的手,一个劲儿地抹眼泪,看得出来是真心喜欢这个儿媳妇。
江玥坐在家人中间,看着眼前这热闹喜庆的一幕,脸上也挂着真切的笑。
她给二哥二嫂送上了一对成色极好的龙凤玉佩,是她特意从空间里的玉石挑出来打造而成的,寓意龙凤呈祥,和和美美。
“谢谢小玥!”
江志胜咧着嘴,小心翼翼地把玉佩收好。
林菀红着脸,小声地跟着喊了一声:“谢谢小玥妹妹。”
“二嫂客气了。”江玥笑着回应。
宴席上,战友们起哄灌酒,江志胜来者不拒,豪气干云。
江玥端着一杯果汁,安静地看着,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了。
她想,如果陆铭川在,他大概也会被这群兵痞子拉着灌酒吧。以他的酒量,怕是能把整个营的人都喝趴下。
她下意识地沉入空间,那个为陆铭川特设的置物架上,物资还是满的。
他最近似乎很安稳。
这让她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了一些。
时间在忙碌中飞速流逝,转眼,凛冬已至,京市迎来了八六年的第一场雪。
沸腾了一年的荣美集团,也迎来了年终盘点。
海外五个亿美金的订单,让荣美一跃成为国内当之无愧的龙头企业,江玉珍带领的销售团队更是拿到了天文数字般的年终奖,白岭村等作为原材料产地的地方都跟着沾了光。
家家户户都换上了新家电,村里的小洋楼也一栋栋地盖了起来。
一切都在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又到了过年。
今年的年夜饭,还是在叶家老宅吃的。
是江玥嫁给陆铭川,第一次在他们家过的年。
可惜陆铭川不在。
陆爷爷和公公婆婆体谅她,他们陪着她回叶家。
叶家那边,今年她父亲、大哥、二哥、五哥都没有回来,就只有爷爷妈妈,三哥和四哥在。
不过她爷爷和陆爷爷精神头还是很足,两人一见面又开始掐了起来。
大家伙也是见怪不怪了。
他们刚准备开饭,季家那边的人也过来,她外公外婆舅舅一家都来了。
人一下子多了起来,热热闹闹的。
餐桌上,觥筹交错,笑语喧哗,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对新一年的期盼。
江玥也笑着,陪长辈们喝茶聊天。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份热闹,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传不到她的心里。
她的心,空落落的,像是被寒风穿堂而过。
“小玥,铭川今年怎么没回来?不是说好的一起过年吗?”
饭吃到一半,舅妈随口问了一句。
满桌的喧闹,瞬间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江玥身上。
江玥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他有秘密任务,脱不开身。部队纪律严,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解释得合情合理,长辈们虽然有些失落,却也表示理解,纷纷安慰她。
“军人嘛,保家卫国是第一位的。”
“对对,等任务结束了,再给他补上。”
话题很快被岔开,饭桌上的气氛又重新热烈起来。
江玥微笑着点头,一杯温热的黄酒下肚,却丝毫驱不散心底那股越来越重的寒意。
秘密任务。
是啊,她对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可她自己心里清楚,情况不对劲。
夜深了,喧嚣散去。
江玥回到四合院,偌大的院子,空无一人,只有廊下的红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投下寂寥的光影。
她没有开灯,径直走进书房,心念一动,整个人便进入了空间。
空间里温暖如春,药香四溢。
程爷爷和程奶奶的小屋那边亮着灯,两位老人应该已经休息了。
江玥没有过去,她几乎是踉跄着,快步冲到别墅一楼的置物架前。
那个她专门为陆铭川开辟的架子,依旧满满当当。
那些她精心炼制的丹药,那些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百年老参,那些能瞬间补充体力的能量棒……
一样都不少。
所有的东西,都还维持着她一个多月前摆放的样子,上面甚至落了一层若有似无的灰尘。
架子旁,那张写着“安好”的字条,静静地贴在那里。
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
江玥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那两个字,一股刺骨的冰冷,顺着指尖,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她记得清清楚楚,陆铭川最后一次从这里拿东西,是在一个半月前。
从那以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任何变动。
起初,她以为是他那边情况稳定,用不上这些。
可时间一天天过去,半个月,一个月……直到现在,一个半月了。
就算再安稳,他也不可能完全不消耗。
他答应过她的,每天都要喝灵泉水。
可现在,连装灵泉水的玉瓶,都没有挪动过半分。
这说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进过空间了。
江玥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她站在置物架前,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呼唤着他的名字。
陆铭川。
陆铭川,你听得到吗?
陆铭川,回答我!
没有回应。
空间里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声,重如擂鼓,又空洞得令人发慌。
她不死心,又冲到两人共享的书桌前,翻开那本留言的册子。
最后一页,还是她写的“一切安好,勿念”。
后面,是干净的,一望无际的空白。
江玥站在原地,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眼前阵阵发黑。
她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出事了。
他一定是出事了!
否则,以他的性格,绝不可能这么久不跟她联系,哪怕是留一个字也好。
这些天,她在人前强颜欢笑,将所有的担忧和恐惧都死死地压在心底,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他那么厉害,他答应过会活着回来,他一定不会有事。
可此刻,所有的伪装和自我安慰,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轰然崩塌。
这个年,她过不去了。
她的男人,好像……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