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太子的书信,朱棣倒没有太过震惊,主要是自从赐给了这位幼妹一座皇庄后,她这些年来就没停止过折腾。
花样百出的,他早就见惯不怪了。
婉清尽管是在他与皇后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却越来越偏离了淑女的路线,一步一步,长成了如今这样率性而为的一位公主。
但平心而论,她现今这样做派才是皇家公主应有的样子。
造反起家的朱棣本就不是个什么循规蹈矩的人,故此也没压着她的性子,而是任由她恣意生长。
晓得皇妹的性子,一旦决定要做的事,拦是拦不住的。
可这次闹着要出海,也未免太出格了……
倏然间,朱棣恍若想起什么,放下太子的信,让随身太监找出临行前皇妹交给他的一个锦盒。
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平安手链,还有一封信。
展开一看,他不由瞳孔一缩。
上面赫然写的是平胡之策,列举了数条治理草原的法子。
其中一些两人之前交谈时,悦然偶有提及,却没有这般详细。
对于悦然能有这般见解,朱棣未尝不震惊,不过,想到她时常在藏书阁一待就是一整天,阅书无数,能有这份难能可贵的见识,倒也不算太突兀。
就漠北的战事,两人下棋时也讨论过不少,那时婉清就时常有惊人之语。
还评价他攻打蒙元的法子不对,消灭有生力量只是一个方面,最好逐步汉化草原上的牧民,再强化管理,这样才能起到长治久安的目的。
而不是赶跑了就完事,逃走了,那些人还能再跑回来,继续为祸边境。
至于杀也是杀不光的,最好能拉一派打一派,通过互市、划定地盘等等手段分而治之。
这份纸上阐述的就更为详实,且言之有物,给了朱棣很大启发。
其中一条颇觉精妙:
邀请各首领的长子来南京进修,学习咱们汉人的礼仪与生活方式,用纸醉金迷的富贵消磨他们的斗志,等这些下一代首领学成返回草原,自然会心向大明,自觉支持治下的牧民汉化……
顺着这个路子一想,朱棣觉得这些确实要比劳民伤财发动战争要有效许多。
沉思良久,他当即给太子与三宝公公分别写了一封信,打发了来人。
……
这日,还处于新婚期的悦然,闲居无事,便与驸马在府中园内凉亭中对弈。
“启禀公主,驸马家中来人,说有事求见驸马?”
忽然,一名宫女上前轻声禀报。
悦然执棋的手微顿,感受到对面人再无刚才的闲适,隧轻笑:“驸马去去看看吧。”
“好,也不知家中有何事,我先去看看,一会就回来陪公主继续下棋。”陈睿起身拱手道。
这人走后,小九忍不住发问:【悦悦,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看看,好歹也算是你婆家呢?】
“没听人家要见的人是驸马吗?我去做什么?”悦然离开凉亭,独自在园子赏花。
对于陈家人,悦然觉得能不见还是不见的好,他们未必乐意每次见面都要对她这个公主行君臣之礼,她也不乐意自降身份地迁就他们。
有事找陈睿这个儿子就挺好的。
陈睿解决不了的事,只要不提出过分的要求,她也不介意抬手帮衬一下。
不一会,前院就送来消息:“驸马说弟弟被人打断了腿,他要回去一趟,不能陪公主下棋了。”
“可知道驸马弟弟为何被人打断了腿?谁干的?”悦然尤为诧异,谁这么不长眼啊?敢打驸马弟弟。
这人是不晓得陈家出了个驸马,还是根本没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呢。
“小人不知。”
来传话的小厮心虚地挠头,很怕公主觉得自己办事不力。
见这人一无所知,悦然让他出府去打探一下具体消息,然后吩咐彩绘备上一份礼,让人送去陈家。
好歹是驸马弟弟受伤,身为大嫂总要关心一下,也是给陈睿撑场面的意思。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彩绘应声离去。
悦然想了想,又吩咐:“小九,帮我查一下!”
……
下晌,陈睿一身疲惫地回府。
“怎么样?陈杰没事吧?要不要请位御医过去看看”看着他喝了一杯茶,缓了口气,悦然这才难得地关切道。
“没事,大夫已经接好了骨,静养一阵子就好了。”
“这就好。”悦然点头,随即颇为气愤地道,“虽说伤的不重,但这事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是谁打的?”
陈睿心里一暖,面色奇怪地应道:“公主不必动怒,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年轻人打架是常有的事。”
这就是不想自己插手的意思。
其实,他不说,悦然也早从小九那里了解到了事情始末。
这事她还管定了。
只因这事本就是冲着驸马陈睿来的,说起来也跟悦然有点牵扯。
这背后指使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赵辉!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驸马之位被人给抢了,且这人还是他邻居,一个平头小秀才,就问赵辉怎么不生气,气愤难消,就想着寻陈睿这个小秀才晦气。
然则,陈睿住在公主府,最近小夫妻俩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压根就没出过府。
赵辉想报复也找不着下手的机会。
且也怕报复到陈睿身上,惹恼公主,不得已退而求其次,选中了每日都要上下学的驸马弟弟陈杰。
于是,可怜的娃还未享受到驸马大哥带来的好处,却先代他受过。
由于赵辉指使街上的恶霸下的手,故此陈家人还被蒙在鼓里,只当是运气不好,被街头恶霸勒索偏巧身上没带几个钱才有今日之祸。
至于陈睿,倒是有点猜测,但也并不敢断定就是邻居赵辉打击报复。
所以就更不想悦然过问此事。
见悦然如他所愿,貌似揭过了此事,陈睿暗自松了一口气。
然则,翌日回家探望弟弟,他走在街上,正好与被差役押着的几名囚犯擦肩而过。
一行人招摇过市,百姓们纷纷拍手称快。
“老天终于开眼了,这个恶霸与他的小喽喽要被关进大牢了!”
“可不是,昨个还看到他们把一个读书人打断了腿,读书人都敢打,这回踢到铁板了吧!真该!”
“等等……你是说,他们是打了那个读书人才被官府抓走的?那潘老虎不是吹,他在官府有人吗?难道是骗人的?”
“他一个街头恶霸,就算有人,还抵得过读书人家里的后台硬。我可是听说了,那位读书人的大哥可是刚尚了宝庆公主的那位驸马,你说谁厉害?”
有幸看到那半个月前那副出嫁盛景的汉子惊呼:
“宝庆公主啊,那可了不得了,先不提公主嫁妆有多厚,单说那日公主成亲,可是咱们太子亲自送嫁的,这可是公主里的头一份呢。
“潘老虎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这位公主驸马家的弟弟,看来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