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的骨笛突然转了个轻快的调子,是《归猎谣》里最欢腾的一段。随着笛声,仙尊吹出去的那万千银线突然动了,像被风吹动的蛛网,把屏障外的戾气一点点往远处推。而银线的末端,正系着唐钊的剑、青虚的药囊、孟澈的星盘、赤瞳兽的火,还有狼族孩子们的笑声——那些声音混在一起,竟比天庭的钟鸣更有力量。
周丸桐看着远处天际,天庭的碎光还在飘落,却不再是灰败的颜色,倒像被风吹散的星尘,落在西坡的田垄里,化作滋养醒魂草的肥料。他低头时,看见自己手心里的紫金花瓣上,印着一道极浅的狼爪印,是刚才那只小玄冰貘偷偷踩上去的,爪尖还沾着点灵树的汁液,凉丝丝的,却带着暖意。
“或许仙帝不是在历劫。”他突然喃喃自语,看着仙尊弯腰帮狼人孩子擦掉脸上的泥污,看着青虚真人和长老并排坐在灵树下分酒喝,看着唐钊教狼族少年们握剑的姿势——那些不同族群的身影交叠在一起,像一幅被雨水洗过的画,褪去了隔阂的墨痕,只剩下交融的色彩。
“他是在学怎么下来。”狼族长老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把酒碗递过来,里面的紫金花瓣正泡得舒展,“天上的位子坐久了,总得知道地上的人是怎么把日子过成酒的。”
周丸桐接过酒碗,抿了一口,浆果的甜、桂花的香、星尘的清、冰棱的冽,还有狼族血脉的腥气,全都混在舌尖,酿成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远处,醒魂草的嫩芽已经长到半尺高,叶片上滚动的露珠里,映出的不再是天庭的倒影,而是西坡上交织的光,和光里那些笑着的、闹着的、彼此扶持着的身影。
风过时,新结的花藤狼头在门楣上轻轻摇晃,花瓣落在每一个人的肩头,像一句无声的祝福——原来三界的安稳,从不是谁高高在上的守护,而是万千不同的生命,把彼此的光,织成了同一片天。
风里突然多了丝熟悉的甜香,是酒坊新酿的星果酒。周丸桐转头时,正看见酿酒的狼人阿婆推着车过来,车斗里的陶罐咕嘟作响,罐口飘出的热气里,混着赤瞳兽巢穴那边飘来的硫磺味,倒像是两种性子的东西在较劲,最后却缠成一团暖烘烘的雾。
“小先生尝尝?”阿婆递来个木碗,酒液里浮着几粒碎星屑——是逐星獓刚才打喷嚏时抖落的,此刻在酒里闪闪烁烁,倒比糖粒更添了几分趣。周丸桐刚接过碗,就见那只缩成巴掌大的逐星獓踮着爪子跑过来,鼻尖在碗沿蹭了蹭,竟被酒气呛得打了个小喷嚏,逗得旁边的狼人族孩子笑成一团。
仙尊的衣摆扫过酒车时,带起的风把一片狼毛吹进了陶罐。阿婆眼疾手快地捞出来,却发现那狼毛遇酒不沉,反而化作一根银线,在酒液里绕着星屑转了个圈,像是在编织什么。“仙尊也沾点酒气?”阿婆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当年老祖宗说,天上的仙骨太净,得沾点人间的烟火才扎根。”仙尊没说话,只是指尖碰了碰罐口,那银线突然浮上来,缠在她的玉扳指上,像个小小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