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欢此刻的神情跟她差不多，甚至比她刚刚还要羞愤。
听见颜未晚的调侃，隐欢赶忙示意她闭嘴。
“我没有！我真的是被坑了。”
她说着便低下头，手在身前搅动着，一副无措样。
颜未晚一脸我懂我懂我都懂，不必多说。
白云书一边收书籍，一边在心中安慰自己。
还好带着帏帽，他人看不见她此刻神色，也认不出她。
她在招揽弟子时就说过，自己是她们的师姐。
白云书现在脸色好不到哪里去。
凡人总爱撰写点自己认知以外的东西，仇家都能写成情家，冤家可以写成亲家。
五百年，也不知话本里面的故事变了几遭，辗转了几个版本。
唯一没变的，大概就是结局吧。
若里面有好结局，活在话本里，好像也不错。
眼看时间差不多，耿寄欢收了名单一挥手。
她身后出现一阶梯，直通云霄。
阶梯旁边没有任何防护，云梯所连接的，是玄英宗的大门。
“站上去吧。”
她指示着，弟子们倒也听话，站到了台阶上。
“你别吓到人。”
白云书察觉到了耿寄欢的坏笑，示意她悠着点。
“放心，我心里有数。”
阶梯缓缓向上而行，弟子们本还觉得新奇，站在原地不动弹，谈论着脚下的风景。
先前所见的房屋都变成了一个小点，仙缘石也无法看见。
正是兴致勃勃的时候，阶梯停下。
白云书驾云，耿寄欢御剑，各在一侧。
“好了，我亲爱的弟子们，那第一层考验来了，我们将会在阶梯尽头等待你们，在那可领取入门弟子服饰，踏上阶梯后，后面便无退路，阶梯正在慢慢消失，一旦跌落，就会粉身碎骨，就可以直接从娘胎开始重修了，你们要加油哦。”
耿寄欢语气里都是笑，直接让眼前的弟子白了脸。
白云书对于她的恶趣味也是习惯了，往下布下一张网，方便接住一会掉下去的人。
“各位弟子，回见哦。”
她也顺势丢下那么一句，驾云离去。
耿寄欢跟在她身后，一蓝一红两道身影转瞬即走，丝毫不留恋。
剩下众弟子面面相觑，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云梯。
“啊？她们丢下我们走了？”
“粉身碎骨？那么严重吗？”
有人眼尖，指着身后的阶梯。
“后面的阶梯，在消失！”
离他们不远处，阶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消散不见。
隐欢是最后一个，阶梯快要消失到她身后。
“还在愣住干什么？爬啊！”
颜未晚喊了一句，众人慌乱的往上爬，生怕晚了自己就掉下去。
“别挤我！”
“哎呦！还有多远？我爬不动了。”
途中难免听见抱怨，颜未晚咬着牙走在最前面，甩开后面人一大截。
还好阿娘训练过她，爬楼这点体力她还是有的。
她回头，隐欢还是在最后，
前面的人太多，不让开她压根过不来。
“你们能不能快一点！”
她开口催促，大部分都还是听话的往前走，但有一部分还是在原地，嘴里嘟囔着真的爬不动了。
隐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
已经消散到她脚后跟了。
以前压根没有这些试炼，单纯站在云梯上便能上去。
是近些年新加的吗？这下面......
隐欢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
她手攥拳 ，看着堵在前方的人。
“能否快一点！我......”
她话还没说完，脚下的阶梯就变成了透明。
隐欢眼睛骤然睁大，失重感传来，耳边是风呼啸。
她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坠落。
“隐欢！”
最前面的颜未晚开口，看着她落到云层中消失不见。
阶梯上的人慌乱，推搡间又有好几人掉下去。
“你们在干什么！别歇息了！赶紧爬！”
颜未晚催促着，往下看去，想要寻找隐欢的身影。
没有，什么都没有。
在阶梯上的人大气不敢喘，咬着牙往上面爬。
在面对未知的恐惧时，潜能往往是最大的。
隐欢未曾听到颜未晚唤她。
仅仅刹那间，她心脏猛烈跳动，恐惧如影随形。
她想要开口，但好似被什么堵住了嗓子，说不出一点话，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不！不要！她不想再经历一遍。
画面重叠间，她看见了那霁月清风的身影，从远处御剑向她而来。
而当时的自己，站在魔窟边缘，画阵贴符。
见人来时，她满心欢喜。
“师尊，下去会有危险吗？我在外面画了阵法，符纸也按照你所说的贴好了。”
她担心问着，眼前人却笑着摇头，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她。
“不会，不会有任何危险，别害怕，我不过去去就回。”
对于自己师尊的话，她自然无条件信任。
她重重点头，往前走了两步观察里面的情况。
下面万魔的嘶吼，活人下去，必会落得个被万魔分尸的下场。
“师尊！你......”
注意安全。
她话还没说完，只感觉腰间有股力量，在她毫无防备时将她推了下去。
她难以置信的回头，眼底带着一缕诧异，眸光满是失望。
目之所及，是那人不可一世的人站在魔窟边缘，看着她直直坠落。
她被万魔抓住，撕扯，啃食。
那些痛，刻在了骨子里，让她忍不住发抖。
她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但却是徒劳。
“不，不要，师尊！为什么？你明明说，没有危险的！”
“魔君降世，需苍生道镇压，此番大战，损失严重，凝竹，对不住。”
她眼底冰冷，只留下那么一句，便转身离开。
看着那个背影，她难以接受，眼角抑制不住的掉下泪。
“所以，那一切温柔都是假象？你只是为了培养一个器物？”
她在魔窟中嘶吼，却无人回答她。
尖利的魔爪贯穿她的胸膛，她看着自己的内丹被碾碎，烈火灼烧般的疼痛将她包裹。
她看着自己的尸骨被分食，就连魂魄，都被那些黑色的爪牙扯碎。
疼啊，好疼啊。
绝望似潮水一般将人淹没，每一寸，每一缕都在承受痛苦，无法逃脱的折磨，只剩无尽的黑暗。
并非求死便能死，她被困在了里面。
她的魂魄会慢慢的重组，有意识时再度被众魔撕碎，无休无止。
只要她醒来，都得承受这些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摧毁，把所经历的再经历一遍。
她自是不记得承受了多久这痛楚，毕竟那里，只有她一个人。
只有她一个人。
被困了很久很久。
.......
玄英宗门口的双渡树上，白云书正坐在树干上，唇边抵着自己的本命灵幻笛，悠悠吹奏。
灵幻笛通体晶莹，笛身修长优雅，尾部渐变为蓝紫色，鸢尾花枝缠绕，后坠铃铛流苏。
玉指轻启，独坐一方，笛声悠扬婉转缠绵悱恻，带着淡淡的忧伤与眷恋。
耿寄欢听得正起劲时，白云书阖眼，将唇边的笛子放下。
“有人落网了，还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