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文斌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来自主管科教文卫体事业的副市长。
对方是无党派领导，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
在电话里，副市长询问道：“我刚才听人汇报说你们去视察育红中学？这个学校有什么大问题吗？”
听清楚了，领导说的是听人汇报，意思是这件事他完全不知情。
然后问这个学校有什么大问题，如果说有大问题那就得详细汇报，然后他汇报到市政府，再然后怎么处理就跟他没关系了。
但如果你敢说没什么大问题，对方立马就能抓住这一点，至少给你扣上没事找事的帽子。
覃文斌不吃这一套。
“那他们回报的可真够快的，也不知这些人给领导有没有汇报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这个学校的食堂人员达到了八十多个；第二件事是他们借口人手不足只好用预制菜的事情。”覃文斌明确汇报。
副市长打了个哈哈道：“一定要证据确凿啊。”
“我可以提供这批预制菜的来源，领导如果要的话，要几十斤还是几百斤？”覃文斌询问。
副市长不由沉默了片刻，这下就不好打哈哈了。
他委婉地警告道：“小覃不是我们江海市本地人吧？对本地的了解还是有些片面嘛，有些事不能只看一面，而是要翻来覆去地看到另一面好的方面才是。”
“我是外地人，外省人，确实不是本地人。那怎么了，本地是容许违法犯罪了，还是可以不听从总部的指挥了？”覃文斌直言道，“领导要是觉着这个育红中学事关重大，或者和‘大局’有关系，应该发一道正式公文给我们，电话里这么一说，录音也未必算得了准嘛。”
“你！”副市长大怒，一时愤然道，“谁给你的权力录音的？”
“我已经向相关方面做了备案，领导要是觉着有意见可以找相关方面反馈，心里没鬼我怕什么。”覃文斌淡淡道。
副市长暴怒地扣下电话，这下他还真不好再出面了。
不过他试图给覃文斌挖个坑，于是想了半天去找李亭妮，就教工委今天突然视察育红中学的事试着给一个定性。
“我是这么想的，这种突发性的视察，未必能起到多大的作用，现在教工委不是有一个专职副主任吗，可以让这个人去各大学校一直待着，我相信有这个人二十四小时监督，各大学校一定会严格遵照相关规定的。”副市长说。
李亭妮道：“你的意思是这种从陪餐制延伸出来的视察没作用？”
“搞的人心惶惶不好嘛。”副市长笑道。
李亭妮颔首：“我看你也闲着没事，一天到晚不是接这个电话就是吃那个的请，这样吧，下次常委会我提议一下，你就以专职巡视员的身份入驻各校，也给教工委和教育局的工作人员减轻点压力，好不好？”
副市长慌忙道：“我没其他的意思，就是觉着，觉着……”
“你不要光顾着自己捞了多少，或者你保护着别人捞了多少等你退休，你也是要接受市监委监督的嘛。”李亭妮道。
副市长灰溜溜地就走了，再也没敢试图整人。
可他来找李亭妮汇报，话里话外的意思李亭妮给他记了一笔账。
真要是出了什么大事，李亭妮绝对不会去负责。
她没那个义务也没那个必要，她会立即甩出这个副市长去背黑锅。
是你觉着这个没必要那个没必要，可见具体工作中你肯定插手阻挠正常的监督了。
但能出什么问题？
预制菜外头外卖那么多，大家不都在吃？
李亭妮犯了一个经验主义错误。
预制菜也是有好有坏的，学校搞的那些东西那能是好的？
当天下午，听说教工委检查了育红中学，并且要扬言关闭这所学校，心里有鬼的其他学校也慌了神。
再一打听是覃文斌干的，不少学校的领导破口大骂，刺客怎么没把这个多事的弄死，现在让他整别人？
同时为了避免被抓个正着，不少学校开始连夜处理不合格的食材。
育红中学一听市里的领导没人敢给他们说话，也连忙连夜处理一批冷冻肉。
在监控摄像头到处都是的前提下，育红中学没敢把那些东西方才市区内处理。
深更半夜，学校后勤方面的人开着私家车一车一车拉着发臭的猪肉牛肉去了郊外。
到天亮，处理完这些东西的几所学校不约而同从郊外返回，大家相视一笑，这下看她们怎么查。
至于几辆车好几次进出学校，我们不放心学校的学生还不行吗？
多回去检查几次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
有句话说得好，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这几所学校扎堆处理那些变质的肉类没关系，可他们埋得太浅了。
就在各学校校长得意洋洋纷纷向教工委打电话保证“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时候，市局接到了两个案子。
一个是市某中学的学生食物中毒，二十七八个学生从吃完早餐就开始冒冷汗说头晕，学校没当回事，还以为学生不想上课胡闹。
结果不到半小时，有学生脱水昏死。
这时候，校长依旧不认为是学校的时，还打电话让家长来接受责问。
然而，二十七八个学生集体昏迷，学校就再也不敢隐瞒了。
送学生去了医院，学校立即向市局报警。
市局都忙疯了。
今天一早，郊外的一个大型养猪场发生莫名其妙的投毒案，不知从什么地方进去的毒弄的全养殖场超过三分之一的猪开始抽搐脱水。
派出所过去顺着一查，立即向市局重案组汇报，发现了大量变质的肉类。
市局一查，这那还查不出问题所在啊。
一般这种问题如果是小问题，市局绝不会大动干戈。
可这次问题太严重了，那个养殖场出了事，周围的邻居都跑来看热闹，许多人看着挖出来的几十吨猪肉牛肉，信誓旦旦地是说着杀人分尸现场。
还有人已经拍下来发网上去了。
市局没办法只好彻查，通过车辙印和市区内的监控摄像头一查，几所学校集体连夜处理发霉变质食材的事情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