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7章:黑市鱼龙
黑市据点藏在城郊一处废弃的制冷厂房里。午后的阳光被锈迹斑斑的铁皮屋顶筛成碎金,陈轩跟着赵老板穿过挂着“仓库重地,闲人免进”的铁皮门时,鼻腔里立刻灌满了机油和霉味混合的古怪气息。
“陈先生,这儿的规矩是只看货不闲聊,”赵老板压低声音拽了拽他的袖口,“等会儿见了‘鬼手刘’,您可千万别提玄鉴镜的事。”
厂房中央搭着临时钢架,上面挂满褪色的帆布,掀开一块就能看见底下摆着的“宝贝”。陈轩扫了眼离得最近的摊位,玻璃罩里的“清代珐琅彩碗”釉色晃眼,可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碗底露着半圈现代胶水的白痕——这水准,连赵老板那级别的都能糊弄过去,却瞒不过刚得了玄鉴镜的自己。
“赵老三,你这阵子胆子肥了,敢带生面孔来?”穿花衬衫的男人叼着烟走过来,手指上的金戒指在帆布阴影里闪了闪。陈轩认出这是伪古堂的二当家,上次端仓库时漏网的那个。
赵老板赶紧递上烟:“鬼手刘,这位是南边来的张老板,想收几件老铜器做摆设。”陈轩配合地掏出仿制的紫檀手串把玩,指尖故意蹭过串珠上做旧的包浆——这是他跟小林练了三天的“土豪做派”。
鬼手刘的目光在陈轩手腕上转了圈,忽然嗤笑一声:“张老板眼光独到啊,知道这年头青铜器比瓷器保值。”他拍了拍手,两个伙计掀开角落的帆布,露出十几个盖着红布的木箱。
陈轩的心跳漏了半拍。木箱缝隙里透出的铜绿光泽,竟和邙山窖藏里的青铜器有七分相似。他假装漫不经心地走过去,刚要伸手揭红布,就被鬼手刘按住了胳膊:“规矩,先验资。”
赵老板赶紧掏出银行卡:“刘哥放心,张老板带了三百万定金。”鬼手刘接过poS机刷了下,屏幕亮起的瞬间,陈轩的天眼突然发烫——那机器侧面贴着的防伪标里,藏着个微型摄像头正对着他们。
“开吧。”鬼手刘挥挥手。伙计撬开最上面的箱子,一件饕餮纹青铜鼎赫然出现,鼎耳的云雷纹蜿蜒流转,连边角的磨损都像是浸过千年岁月。赵老板倒吸口凉气:“这工艺……跟博物馆里的真没两样。”
陈轩的指尖轻轻划过鼎腹,触感冰凉得有些刻意。他想起玄山氏笔记里写的“商周铜器泛潮润,伪品干冷似寒冰”,正想用天眼细看,鬼手刘突然按住他的手:“张老板是懂行的?这可是上周刚从邙山那边收来的‘窖藏货’。”
“邙山?”陈轩挑眉,故意露出怀疑的神色,“我听说那边的窖藏早就空了。”
鬼手刘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个放大镜递过来:“您自己看鼎底。”陈轩假装仔细观察,眼角的余光却扫到鬼手刘悄悄摸向腰间的对讲机——那动作和上次伪古堂仓库里的守卫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玄鉴镜突然在帆布包里发烫。陈轩借着低头看鼎的动作,让镜面贴着大腿掠过鼎身。刹那间,鼎腹的饕餮纹在镜光里显露出细密的裂纹,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他猛地想起小林查过的资料:伪古堂擅长用强酸做旧,会在铜器表面留下肉眼难辨的腐蚀纹。
“这鼎不错,”陈轩直起身,从怀里掏出个锦盒,“但我要的是能镇宅的重器。刘老板要是有玄山氏藏的那种带‘玄’字款的,价钱好说。”
鬼手刘的脸色骤变:“张老板说笑了,玄山氏的东西哪能随便见着。”可他转身招呼伙计的瞬间,陈轩看见他后颈的汗渍晕开了衬衫——这反应,分明是知道些什么。
突然,厂房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鬼手刘脸色一白,拽着陈轩往仓库后门跑:“警察来了!跟我走密道!”陈轩心里咯噔一下——警方的行动明明安排在傍晚,怎么会提前?
穿过堆满废料的走廊时,他瞥见墙上挂着的日历,红圈标着7月30日——正是他带着玄鉴镜回古玩店那天。鬼手刘的对讲机里突然传出电流声:“二当家,‘堂主’让把那姓陈的引到窑厂……”
话音未落,陈轩猛地甩开鬼手刘的手。帆布包里的玄鉴镜剧烈发烫,镜身透过布料映出鬼手刘背后的人影——那人手里握着的,竟是件和邙山窖藏里一模一样的青铜爵,爵底的“玄”字在镜光里泛着黑气。
“你们不是伪古堂的余党,”陈轩盯着那人影,天眼在眼眶里灼热如火烧,“你们是从真正的窖藏里盗东西的贼!”
鬼手刘脸色铁青地掏出匕首:“既然露馅了,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可他的匕首还没刺过来,玄鉴镜突然从包里滑落,镜面在地上转了半圈,正对着仓库角落的阴影。
阴影里,十几个木箱的红布同时被风吹起,露出里面的青铜器。在玄鉴镜的青光里,那些铜器表面的饕餮纹像活过来般扭曲,最终幻化成两个字——“陷阱”。
陈轩拽着赵老板往侧门扑去时,身后传来轰然巨响。回头看时,整个仓库的钢架正在坍塌,那些仿造的青铜器在烟尘里碎裂,露出里面填充的水泥块。而鬼手刘和那个黑影,早已消失在密道尽头。
赵老板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他们……他们怎么知道你会来?”陈轩捡起地上的玄鉴镜,镜面还残留着刚才映出的字迹。他忽然想起在邙山窖藏里,每件青铜器底部的“玄”字都是阳刻,而刚才那青铜爵上的,却是阴刻。
“不是他们知道我会来,”陈轩握紧镜面,指腹触到镜缘的纹路,“是有人在故意引导我们,往他们设好的局里钻。”
远处传来警笛声,陈轩把玄鉴镜塞进怀里,拉着赵老板躲进废料堆。他看着仓库门口闪烁的警灯,突然明白过来——伪古堂的仿品只是诱饵,真正的鱼,藏在更深的水里。而那面能照出真伪的玄鉴镜,或许从一开始,就被人当成了钓饵。
第1038章:阴刻玄字
警笛声在废弃厂房外渐次平息时,陈轩正蹲在废料堆后摩挲玄鉴镜。镜面余温未散,刚才映出的“陷阱”二字已淡去,只剩星图纹路在暮色里泛着微光。他忽然想起青铜爵上的阴刻“玄”字,指尖下意识掐住镜缘——玄山氏窖藏里的真品都是阳刻,这阴刻的,会是谁的手笔?
“陈先生,咱们得赶紧走。”赵老板拽着他的胳膊往围墙挪,裤脚还沾着刚才摔倒时蹭的铁锈,“刚才那伙人明显是冲你来的,说不定警察里都有他们的眼线。”
陈轩没动,目光落在仓库废墟里。钢架垮塌的缝隙间,有件青铜器没被压碎,半截饕餮纹露在外面。他示意赵老板稍等,猫着腰穿过摇摇欲坠的铁皮板,伸手将那东西拖了出来——是只青铜斝,三足断了两只,器身却还完整。
斝底朝上时,陈轩的呼吸顿了半秒。阴刻的“玄”字深陷铜胎,边缘泛着青黑色的锈迹,用指甲刮一下,锈粉簌簌往下掉。他掏出玄鉴镜凑近,镜面立刻浮起层黑雾,将那阴刻字裹得严严实实,像是在排斥这东西。
“这是……仿品?”赵老板凑过来,看清字的刻法后咋舌,“可这铜锈看着挺真啊,上次伪古堂的货都没这水平。”
陈轩没说话,从帆布包里翻出小林准备的便携检测盒。取一点锈粉溶于试剂,溶液竟变成了诡异的紫红色——这是现代化学做旧的典型反应,用硫酸铜混合醋酸腐蚀铜器表面,能快速形成“假包浆”。可这阴刻字的凿痕却带着老气,边缘的铜色氧化得十分自然,不像机器批量加工的。
“是新器老工。”他用棉签蘸着酒精擦去斝口的污垢,“铜料是现代的,但刻字的手法是晚清民初的路子,跟玄山氏笔记里的拓片有点像。”
赵老板突然“啊”了一声:“我想起个事!去年黑市上出过一批‘玄字款’的铜器,卖家说是什么玄山氏后人挖出来的,后来被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全收走了。当时有人说那是仿品,可没人能拿出证据。”
“金丝眼镜?”陈轩皱眉,这形象和伪古堂堂主完全对不上——那个被抓的堂主是个左撇子,右手缺根小指,而刚才仓库里的黑影双手健全,跑起来的姿态很稳,像是练过。
突然,围墙外传来摩托车引擎声。陈轩迅速将青铜斝塞进包里,拽着赵老板滚进旁边的排水沟。沟里积着半尺深的黑水,刚趴下去,就看见两个戴头盔的人翻墙进来,手里的强光手电在废墟上扫来扫去。
“老大说那姓陈的肯定没走远,”其中一人的声音压得很低,“玄鉴镜要是落在警察手里,咱们这半年的活儿全白费了。”
另一人嗤笑:“放心,堂主早安排好了,警察那边只敢走个过场。倒是那姓陈的有点邪门,居然能识破阴刻玄字,看来玄山氏的那套本事真没断。”
手电光晃过排水沟时,陈轩死死按住赵老板的头。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在黑水的咕嘟声里,脑子里却在飞速打转——对方知道他有玄鉴镜,知道玄山氏的传承,甚至连他能识破阴刻字都算到了,这信息量绝不是伪古堂余党能掌握的。
摩托车声远去后,赵老板抹着脸上的泥骂道:“这群孙子!居然连警察都敢买通!”陈轩没接话,他正盯着玄鉴镜的镜面,刚才被黑雾裹住的地方,此刻竟透出点微光,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两人沿着排水沟绕到厂房后墙,外面是片没人管的荒草地。陈轩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的电线杆:“你看那上面。”赵老板眯眼望去,只见暮色里的电线杆上,贴着张泛黄的寻人启事,照片上的人戴着金丝眼镜,嘴角有颗痣。
“就是他!”赵老板肯定地说,“去年收走玄字款铜器的就是这人!”
陈轩掏出手机拍下照片,放大后发现启事底部印着个模糊的印章,像是某种机构的徽记。他突然想起伪古堂堂主落网时,警方在他保险柜里找到过张类似的徽记拓片,当时以为是无关紧要的杂物,现在看来……
“赵老板,你知道‘玄学会’吗?”他问道。这是今早小林发消息提的,说民国时期有个研究玄山氏的民间组织,抗战后就销声匿迹了,徽记正是由“玄”字和星图组成。
赵老板愣了愣:“好像在老辈人嘴里听过,说是专门倒腾玄山氏藏品的,规矩大得很,入会得先交三件带玄字的真品。难道……”
“难道这批阴刻玄字的仿品,就是他们弄出来的。”陈轩接过话头,指尖在玄鉴镜上轻轻敲着,“他们故意让伪古堂抛货,引我来查,又在仓库设下陷阱,目的不是抢玄鉴镜,是想试探我的底细。”
晚风卷着草叶掠过脚踝,陈轩突然觉得后颈发凉。他想起邙山窖藏里的青铜器,想起玄山氏笔记里“藏真于伪,藏伪于真”的批注,难道那些阳刻真品里,早就混进了阴刻的仿品?或者说,玄山氏当年收藏时,就故意留下了这些“破绽”?
“陈先生,咱们现在去哪?”赵老板的声音带着颤音,他刚才在仓库受了惊吓,此刻腿还在发软。
陈轩抬头望向西边的天空,月亮已经爬上来了,在云里忽隐忽现,像极了玄鉴镜上映出的星图。他掏出手机给小林发了条消息,让他查民国玄学会的所有资料,尤其是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
“去邙山。”他把玄鉴镜揣进内袋,声音在晚风里格外清晰,“他们既然用阴刻玄字做饵,肯定在窖藏里藏了更大的钩子。咱们得回去看看,那些阳刻真品,到底有没有问题。”
赵老板脸都白了:“再回去?刚才那伙人说不定就在半路等着呢!”
“他们要等的不是我,是玄鉴镜。”陈轩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包里拿出那只断足的青铜斝,“而且现在有这东西在,他们不敢轻易动手——这阴刻玄字,说不定是他们内部的信物。”
两人沿着荒草地往国道走,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陈轩走在后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废弃厂房的方向,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他摸了摸怀里的玄鉴镜,镜面不知何时变得滚烫,像是在提醒他,这场围绕着“玄”字的局,才刚刚开始。
路过一片玉米地时,玄鉴镜突然在怀里震动起来。陈轩停下脚步,掏出来一看,镜面竟映出玉米叶上的露水,而露水汇聚的形状,赫然是个阴刻的“玄”字。他顺着镜面的指引往前走了几步,在一株玉米的根部,发现了个埋在土里的黑色布袋。
打开布袋的瞬间,赵老板倒吸一口凉气。里面是半张残破的地图,纸质泛黄发脆,边缘有烧焦的痕迹,上面用朱砂标着几个点,其中一个正是邙山窖藏的位置,另一个则在豫东的商丘附近,旁边写着“玄渊”二字。
“这是……另一处藏宝地?”赵老板的声音都在抖。
陈轩却盯着地图角落的落款,那里盖着个朱印,正是玄学会的徽记。他忽然明白过来,对方根本不是在试探,而是在故意给他指路——从黑市仿品到仓库陷阱,再到这半张地图,每一步都像有人在前面牵着线。
“走,去商丘。”陈轩将地图折好塞进怀里,眼神沉得像化不开的墨,“他们想让我去‘玄渊’,我就去看看,那里到底藏着什么。”
玉米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陈轩握紧玄鉴镜,镜身的温度渐渐和他的体温融为一体。他知道,从接过这半张地图开始,他就不再是追查者,而是掉进了对方精心编织的网里。而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就站在网的中心,等着看他如何破局。
远处传来汽车的引擎声,陈轩拉着赵老板钻进玉米地深处。车灯的光柱扫过田埂时,他看见车身上印着博物馆的标志——是小林按他的吩咐,找了辆馆里的工作车来接应。
坐进车里的瞬间,陈轩才发现手心全是汗。他掏出那只青铜斝放在腿上,用玄鉴镜再次照射,这次镜面上的黑雾淡了些,隐约能看见阴刻字底下,还藏着个更小的字,像是个“渊”字。
“玄渊……”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字,突然想起玄山氏笔记里的一句话:“真玄藏于渊,伪玄流于市。”或许,那所谓的“玄渊”,才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陈轩望着漆黑的夜空,玄鉴镜的星图在掌心微微发亮。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他清楚,这场围绕着真伪的博弈,已经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