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檀香袅袅,烟雾缭绕,如薄纱般弥漫在空气中。
符翼缓缓地摘下那顶沉重的冠冕,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然后轻轻地放在案几上。他揉了揉发胀的额角,那是长时间戴着冠冕所带来的不适。随着这一动作,他身上的威严也渐渐褪去,显露出几分少年人的疲惫。
符颜见状,连忙亲自为他斟了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端到他面前。那热气腾腾的茶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让人闻之精神一振。符翼接过茶盏,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暖意,微微抿了一口,那温暖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让他感到一阵舒适。
这时,明则将一卷地图缓缓地摊开在紫檀木桌上,他的动作轻柔而谨慎,生怕弄坏了这珍贵的地图。地图展开后,一幅详细的山川地貌图展现在众人眼前,上面标注着各个重要的地点和边界线。
明则的指尖落在南境的位置,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南境那五千轻骑,孟秦虽然能够镇住,但蛮族这次的异动却来得有些蹊跷。”他的目光紧盯着地图上蜿蜒的边境线,仿佛能透过这薄薄的纸张看到边境线上的紧张局势。
符颜接过话头,她的目光同样落在地图上,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她缓缓说道:“往年蛮族秋猎时才会南下劫掠,可如今刚入夏,他们就敢动我们的粮道,这恐怕不仅仅是因为缺粮那么简单。”
符翼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地图上的南境地区,沉思片刻后说道:“皇姐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挑唆蛮族?”
明则俯身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山谷,说道:“陛下请看,这里是黑风谷,三年前蛮族曾在此囤积过粮草,后来被先帝派军烧毁。臣查过,昨日的急报说蛮族的先锋就在黑风谷扎营,这似乎是他们刻意为之,目的就是要引我们过去。”
符翼皱眉:“引我们入谷?难道有埋伏?”
“未必是埋伏。”符颜的指尖轻轻地点在黑风谷的西侧,她的目光如同鹰眼一般锐利,仿佛能够穿透那片山谷,看到隐藏在其中的真相。
“这里是断云峰,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她的声音平静而沉稳,却透露出一种对局势的深刻洞察力,“如果蛮族只是假意屯兵黑风谷,实际上却想要趁机夺取断云峰,那么南境七城的门户就会被轻易地打开。”
符翼凝视着地图,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他突然猛地一拍案几,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孟秦的铁骑虽然擅长在平原上奔袭,但山地战却是他们的弱项。”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虑,“我们必须给他派一个精通山地战的副将,否则一旦蛮族发动攻击,后果不堪设想。”
明立刻接口道:“西境守将赵岩就是山地战出身,当年他跟随先帝平定西境叛乱时,最擅长的就是山地伏击。”
然而,他的话语中似乎带着一丝惋惜,“只是他的性子太过耿直,前年因为顶撞户部尚书,被调离了前线,去守粮草库了。”
符颜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赵岩就如同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只是被世俗的尘埃掩盖了光芒。”
她转头看向符翼,轻声说道:“符翼,你亲自写一封手谕,邀请他前往南境辅佐孟秦。告诉他,北鸢需要的是能打仗的将军,而不是守粮仓的老卒。”
符翼提起笔,准备蘸墨,然而就在笔尖即将触及墨汁的一刹那,他的手腕却突然微微一顿。
“这样会不会显得朕太急切了些?”他有些迟疑地开口,目光落在手中的笔上,仿佛那支笔有千斤重。
一旁的符颜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她随意地靠在书架上,语气轻松地说道:“你可是国主,更是要护境安民的北翼王啊。”
符翼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他想起了曾经的一些往事。那时的他还只是个闲散的皇子,常常偷偷溜去西境观看赵岩练兵。每次回来,他都会兴奋地跟符颜讲述赵岩的布阵如棋局般精妙,令人赞叹不已。
“当年的我确实不懂事,只觉得那里热闹好玩。”符翼的声音略微低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符颜轻笑一声,走到符翼身边,轻声说道:“懂事并非是要藏起自己的真心。赵岩这样的人,最服的就是能赏识他本事的人。陛下您亲自写下的手谕,可比任何官样文章都要管用得多呢。”
说罢,她将一方镇纸递到符翼面前。符翼低头看着那方镇纸,略作思考后,终于下定决心,提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地写下了手谕。
写完后,他抬起头,看着符颜问道:“皇姐,你觉得修驰道真的能够稳住东境吗?”
“东境七城离中枢最远,去年涝灾时,朝廷的赈灾粮走了两个月才到,” 符颜走到地图东侧,“驰道修通后,骑兵三日可达,粮草十日能至。更要紧的是,修驰道需征调各郡工匠,那些暗藏异心的郡守,手里有多少私兵、多少粮草,一征调便知。”
明补充道:“臣已让人查过,东境郡守周显,去年谎报灾情私吞粮草,他的女婿正是符青的幕僚。”
符翼将笔重重搁在笔山上:“符青果然不安分。”
“他现在还不敢动。” 符颜声音平静,“先帝刚驾崩,他手里没有遗诏,又摸不清我们的底细。但等他反应过来遗诏是假的 ——”
“遗诏是假的?” 符翼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皇姐,你昨日不是说……”
“诏书上的印是真的,笔迹是我模仿先帝练了十年的成果,” 符颜打断他,“但内容是假的。先帝属意的继承人,是镇守北境的堂兄符凛。”
符翼手里的茶盏晃了晃,茶水溅在袖口:“那为何……”
“符凛虽勇猛,却刚愎自用,北境连年征战,他治下的百姓早已怨声载道。” 符颜走到他面前,目光清澈,“你以为我让你做皇帝,是一时兴起?这三年你微服私访,在南境帮农户改良稻种,在西境教工匠改进织布机,这些事,先帝都看在眼里。”
明低声道:“陛下可知,去年冬天你在东境为流民煮粥,有个老丈说‘二皇子若能当政,咱们就有活路了’,这话传到先帝耳中,他当晚就把那方私印交给了长公主。”
符翼怔在原地,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他从没想过,自己那些随心而为的举动,竟被父皇看在眼里。
“所以别想着做傀儡,” 符颜拍了拍他的肩,“你比符凛懂民生,比符青有仁心,这皇位本就该是你的。”
符翼深吸一口气,将袖口的茶渍擦去:“那符青……”
“他想要的不是辅佐谁,是自己坐在那王座上,” 明铺开另一卷卷宗,“臣查到,他上个月偷偷派人去接触南境蛮族的首领,许以重利,要他们制造边境冲突。”
符翼怒不可遏,他的拳头狠狠地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都跳了起来,仿佛在为他的愤怒而颤抖。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怒容地吼道:“他竟然通敌!”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符颜冷静地翻开手中的卷宗,继续说道:“不仅如此,三年前西域进贡的牵机散,当时负责接收的内侍,去年被调去了符青的府邸当管事。”
听到这里,符翼的手像被定住了一样,停在半空中。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一股寒意从他的后背涌起,迅速传遍全身。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符颜,声音略微颤抖地问道:“你的意思是……父皇的死,是符青干的?”
符颜的脸色同样凝重,他点了点头,肯定地说:“八九不离十。”
这时,一直沉默的明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那内侍三天前失踪了,府里的下人说,失踪前夜,他去过后花园的枯井。”
符翼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的眼睛里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他咬牙切齿地吼道:“挖!把那口井挖开,就算翻遍整个符青府,也要找到证据!”
然而,符颜却按住了他的手,冷静地说:“现在还不能动他。”
符翼不解地看着符颜,满脸的愤怒和不甘。符颜解释道:“他在军中还有旧部,东境的周显是他的人。如果我们贸然动手,只会逼他狗急跳墙。南境的战事正紧,此时内乱,正好中了他的下怀。”
符翼紧咬着牙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痛苦,一方面是对符青的愤恨,另一方面是对局势的担忧。他不甘心就这样放过符青,但又明白符颜说得有道理。
“当然不。” 符颜拿起驰道工程的图纸,“周显不是负责东境工匠征调吗?让工部尚书给他下道死令,三个月内必须凑齐三千名石匠,缺一人就治他延误工期之罪。周显拿不出人,必然会向符青求助,到时候……”
“到时候我们就能抓住他们私相授受的把柄!” 符翼眼睛一亮,“皇姐,这招借刀杀人够狠!”
“是借势。” 符颜纠正他,“治国不是砍人头,是让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乱,也不能乱。”
明忽然笑了:“长公主这话,倒像先帝常说的‘治大国如烹小鲜’。”
符翼也笑了,方才的戾气散去不少:“明,你查案也别太累,需要人手就跟朕说,宫里的侍卫你随便调。”
明躬身:“谢陛下,但查这种事,人多了反而打草惊蛇。臣已让暗卫盯着符青府,那失踪的内侍若没死,迟早会露面。”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是亥时。符颜收起地图:“今日就到这里,你刚继位,身子要紧。”
符翼却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一卷兵书:“我再看会儿,当年先帝教我兵法时,总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才明白这话的意思。”
符颜看着他灯下的侧影,忽然想起小时候,这个弟弟总跟在自己身后,抢她手里的糖葫芦。如今他眉宇间已有了帝王的轮廓,却还保留着那份纯粹的认真。
“对了,” 符翼忽然回头,“西域那边,要不要派人去查?牵机散既然来自西域,说不定有线索。”
“西域诸国林立,势力复杂,” 明道,“臣倒有个法子,让商队去查。北鸢最大的商队‘通四海’,东家是个神秘人,据说黑白两道都吃得开,让他们去查西域毒物,比官府方便。”
符颜点头:“通四海的东家曾受过先帝恩惠,去年我还见过他的管事,是个可靠的人。可以让户部发个文书,许他们三年免税,换他们查牵机散的来源。”
“皇姐连这个都知道?” 符翼有些惊讶。
“当皇子玩的时候,我可没闲着。” 符颜挑眉一笑,“你以为我这鸢皇的名头是白来的?”
符翼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明看着这姐弟俩,也跟着笑起来,御书房里的凝重气氛,被这笑声冲淡了不少。
符颜走到门口时,又回头道:“符翼,记住,皇帝不是孤家寡人,你有我,有明,还有那些愿意为北鸢卖命的人。别自己扛着所有事。”
符翼重重点头,看着符颜和明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他拿起兵书,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上面有先帝批注的小字:“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他忽然明白,皇姐让他做皇帝,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而是因为他们都相信,北鸢需要一个不想打仗,却敢打仗的君主。
窗外的月光洒进书房,照亮了案上的茶盏,也照亮了少年帝王眼中的决心。暗处的风还在吹,但只要这盏灯不灭,北鸢的天,就塌不了。
突然间。
明的眼前,突然变化为黑白的画面,场景,也逐渐在明的眼中扭曲,不断地改变着。
“这……”明看着周围逐渐改变的场景,才意识到不对。
“不对……这些记忆……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呢……”明能察觉到,这不是现实,而是被模拟出来的虚拟。
但,一切如此的真实,到底是谁做到的呢?
而随着明的察觉,在意识的世界中,也出现了一个让明,无比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