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哐哐哐砸门的时候,云鹤斋的掌柜和伙计都是愤怒的。
他们开的是早点铺子不做夜宵啊!
伙计骂骂咧咧打开门,正要将门外不长眼的客人骂一顿,看清那张熟悉的脸时,立刻咕嘟一下,将所有骂人的话都咽了回去,嘴角僵硬上扬,勉强挤出一张笑脸。
“谢大人,您想吃什么差人来说一声就是,咱给您送到府上,怎敢劳您亲自来?”
伙计笑着将人往里迎,谢辉摆摆手,“我赶时间,两笼蟹粉馒头,带走。”
伙计脸上的笑差点变成哭,颤着声儿道:“店店里没、没蟹粉了,明早给您做了送去府上行吗?”
绣春刀出鞘半寸,谢辉强调:“两笼,带走。”
伙计差点“汪”的一声哭出来,掌柜的一巴掌将人拍开,赔笑道:“有的有的,您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他拽着伙计就往后厨跑,压着声儿道:“想死别拖上老子。”锦衣卫指挥使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人物吗?
伙计被他拽得踉踉跄跄,“可是没蟹粉了,送蟹的老周头得明日才来。”没蟹粉怎么做蟹粉馒头啊?
“今儿就是把你变成螃蟹,这蟹粉馒头也得做。”掌柜的在伙计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快去把老张叫起来干活,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私藏了蟹粉,叫他全拿出来!”
竟然私藏,张叔也不分他点。
伙计从后门出去,往隔壁街跑,将临街那户人家的门拍得砰砰响,“张叔,张叔,我是磊子,快开门,掌柜的有急事找你!”
“张叔!”
“张叔!”
一直没人来应门,伙计急得用脚踹,谁料一踹之下就开了。
他只当老张忘了栓门,跑进去,直奔亮着灯的堂屋,“张叔,掌柜的……啊!”
一声惊叫响彻夜空。
马车里,萧靖凡眉心微皱,朝暗处比了个手势。
谢辉也提着刀循声跑了过去。
楚流徵双拳紧握,【来了来了,凶手来打卡了!!】
萧靖凡:???
什么凶手?
一进的小院里,响起刀兵相接之声,吓得左邻右舍不敢做声,不多时便吸引来了巡逻的官兵。
“官爷,有凶徒。”差点被削了脑袋的伙计连滚带爬跑到官兵面前,伸手指着院内。
官兵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和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打在了一起。
火把照明下,斗篷人明显不敌面具人,不慎被掀落了斗篷,露出真容来。
“索寺丞!”有官兵认出此人,惊呼出声。
索寺丞抬手格挡面具人的攻势,喊道:“快抓凶徒!”
“哟!贼喊捉贼呢。”在墙头上看了半天热闹的谢辉一跃而下,提着绣春刀加入战局,“知道他是谁吗你就喊凶徒?”
绣春刀迎面劈下,索寺丞躲闪不及,肩膀上挨了一刀,登时飚出血来。他捂着血流不止的肩头,面上又惊又怒又不解,“谢大人,你砍我作甚?”
“抓凶徒啊。”谢辉将绣春刀往肩上一扛,飞起一脚,将索寺丞踹进了官兵堆里。
官兵们急忙躲闪。
谢辉微扬下巴,“愣着作甚,抓人啊!”
“谢、谢大人。”领头的官兵看了眼哀哀痛呼的索寺丞,拱手问道,“不知索大人所犯何事?”
“啧。”谢辉撇嘴,刀尖一指旁边的小伙计,“告诉他们。”
官兵齐刷刷看向伙计。
伙计咽了口唾沫,缩着脖子道:“店里没有蟹粉了,掌柜的让小的来找张叔,他这里有蟹粉。我就从后门出来,来找张叔,我……”
谢辉敲敲刀柄:“说重点。”
伙计一个激灵,“我我我看看见他……”他伸手指了指倒在地上呻吟的索寺丞,“张叔被绑在屋里,他提着刀,要杀张叔。他看见我,立刻朝我跑了过来,多亏了那……”
他左右看,发现刚才跟索寺丞打斗的黑衣人不见了,只得口述,“那位面具大侠救了我,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接着谢大人赶来,诸位差爷也来了。”
闻言,有官兵跑去屋里查看,果然见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双眼大睁,嘴里被塞了布巾,一声儿都发不出来。
官兵将他嘴里的布巾取下,一声“救命”就从男人喉咙里冒了出来。
官兵用刀割断他身上的绳索,将他带了出去。
“张叔。”伙计忙过去搀着他,“你怎么样?”
“没没事。”老张摆摆手,问,“凶徒呢?”
“那里。”伙计指了指还没从地上爬起来的人。
老张顿时呸了一口,对官兵道:“官爷,他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他方才亲口说我是第十三个。”
有伙计这个目击者,又有老张这个人证,索寺丞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来不及说便被官兵捆了送进了顺天府。
顺天府尹连夜升堂审理此案,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从索寺丞口中撬出其同伙,一一将人抓捕归案。
震动京城一时的连环杀人案就此告破,百姓们能安心过个好年了。
回宫的马车上,楚流徵吃到了热乎乎的刚出锅的蟹粉馒头,十分满足。
*
过年于皇帝而言是忙碌的,忙着宴请忙着祭祀忙着犒赏大臣。
于楚流徵而言是悠闲的,每日吃吃喝喝,玩玩闹闹,还得了皇帝恩典出去跟家人一起守岁,比往年过得圆满。
但于后宫而言,今年格外的冷清,连太后都没有办家宴守岁。
春节过后,一则捷报开启了顺光六年的第一次大朝会。
西夏出兵,与大盛军队联手,对鞑靼前后夹击,呈包剿之势。我军一勇猛小将带兵剿灭鞑靼五千骑兵,生擒鞑靼可汗,令鞑靼撤军三百里。
帝大喜,令犒赏三军,乘胜追击。
见皇帝心情好,朝臣们也都识相地没给皇帝添堵,朝会就在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氛围中过……没过去。
总有不识相的么。
瑞王就是这个不识相的。
有生以来,瑞王第一次上朝,还是被王御史从被窝里念叨出来的。
他提议正式在全国推行青楼禁令,并呈上一份完整的推行细则,是他和王御史并一群无名人士商量出来的,且已在京城初见成效。
最好的例子就是京城的两大销金窟。
春满园改建成酒楼,生意火爆。
万芳楼改成了歌舞坊,请了几位江南的点心师傅来坐镇,茶点一绝,颇受京中贵妇小姐们的追捧。
皇帝看过细则之后——其实是前几日便看过了,今日只是上朝走个形式——下旨全国推行,并将此事交由瑞王和王御史督管,还给这段时间劳心劳力的王御史升了升官。
王御史那个高兴啊,十里外都能看到他身上飘扬的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