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那个八月十五是唯一一次在倾盆大雨中度过的。
那夜,他亲手杀了他爹,那个时刻都想要他命的爹。
自打有记忆起,他与母亲就一直过的是非人的生活,每次只要那个男人一进门,张口就要钱,拿不出钱来就是一顿暴打。
刚开始他只打母亲,后来连着孩子一起打,因为多了个吃饭的东西,就没有他钱花。可是他眼中那个多余的东西又能花几个钱,更哪里吃过一顿像样的饭,哪次不是吃的他剩下的。
钱都被他用来花在赌场了,欠一屁股债,哪里还有钱买粮食,亲戚朋友见不惯他们母子饿肚子,有时候会偷偷送些粮食,可每次都被他吃了去,碗底剩下的几根面条母亲舍不得吃都给小敕矾吃了,可那哪够一个正长身体的孩子吃,敕矾心疼的看着母亲,每日锅底舀来的清汤虽足以喝饱肚子,可不过片刻,一泡尿肚子又空了。
每日肚子吃不饱不说,还要挨那狠心的男人几顿暴打,瘦骨嶙峋的母子身上数不尽的鞭痕,粗布麻衣早已被血浸透,鞭子抽烂又发硬的衣服穿上硌的他们伤口更疼,可他们没钱去换新衣服,只能等着捡别人扔掉的衣服。
那时的敕矾还小,母亲一旦得来一口吃的都会赶紧给他吃,可母亲只靠喝水度日,时日一久,终是撑不住倒了下去,伤口又恶化,高烧不退。买馒头的老板好心给了他两个馒头,他飞似的跑回家给母亲吃,母亲却推辞让他吃,说自己已经是病入膏肓了,不要再浪费那两个馒头了,敕矾眼泪吧嗒吧嗒掉,他将馒头先藏起来,想去药店找大夫给母亲看病,可是刚出门就迎来一脚,“臭小子,偷偷摸摸的上哪去。”
怀里的馒头掉了出来,惹的进来的男人更气,一把揪住敕矾的脖子,“臭小子,有钱买馒头,快说,钱在哪里?”
敕矾脖子被他掐的说不出话,母亲跪趴着过来,苦苦哀求放了孩子,男人将敕矾扔在地上,一把掐住母亲的脖子,大声呵斥道:“贱人,快说,钱在哪,快给我。”
母亲看着敕矾,嘴里勉强挤出几个字,“孩子……快……跑……快跑,再也……不……不要回来……”
敕矾随手抓起地上的馒头朝男人砸了过去,可那只是馒头,出锅不久的,还软乎乎的,怎么能伤的到人,他跑上去一口狠狠地咬住男人胳膊,男人这才松了手。
敕矾将母亲护在身后,恶狠狠的看着面前这个畜生都不如的爹。
然而,男人龇牙咧嘴的甩了甩手,转身就抽出腰里的鞭子,朝他母子又是一顿暴打。
吃不上饭的他们根本没有力气反抗,终于,母亲死了,可怜的她死前还挨了这恶人的打。
“臭婊子,他娘的就这么死了,钱呢,钱到哪里去了,说了你再死。”他还揪着母亲的头发嚷嚷着要钱。
体无完肤的敕矾忍着痛爬出去,捡起地上那两个已经被土灰染黑的馒头,狼吞虎咽的塞入口中,他来不及去细细品味这白面馒头是什么滋味。两个馒头下肚,他拳头都能攥的更紧些。
“我知道钱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