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晶莹的光点，他愿意叫做琉光。
它们构成了更加强悍的躯体，就在这漆黑的矿洞里。
而朱果的云气，就在他的腹中，一点点的融入他的血脉，融入他的神魂。
无法形容这是一个什么感受：很像是从来没见见过糖果的孩子，第一次吃到那五彩缤纷的水果糖，那一道无法想象的甘甜，在一瞬间就浸润全身，浸润神魂。
世界的颜色，在这一刻开始无比鲜活，能够感受到风的自由，鸟的随意，还有云……它是如此变幻莫测。
人，是没办法预见从未见过和听说过的东西的：如果有，那也属于一种抽象化想象的简单替代物，而非真实。
此刻的姜鲤，第一次感觉到了灵魂的腾飞：这是无可比拟的时刻，哪怕是当初他阳神出窍，他都没有太多的欣喜，反而是紧张，害怕……
他害怕回不去自己的身体，害怕四周的黑暗里隐藏着恐怖的饕餮，可以一口把他的神魂当成布丁吞下。
但此时此刻，一切都不同了。
世界和他，再没有原本的隔阂，四周漆黑的矿洞，没有带给她一丝一毫的压抑和恐惧，反而因为此时此刻身体和神魂的高度跃升，变得更加……自如。
就像是站在山巅去俯瞰山脚下的一切，既遥远，又真实，又……无所谓。
变化之大，无法言表。
淡淡的喜悦在蒸腾，超过了他和女神欢爱的感受。
身体在蜕变。
而体内，那云气一般的朱果，还只是消磨了一小圈，而一切，都刚刚开始。
蓝儿在四周逡巡。
其实完全没必要。
她看到了姜鲤的变化：就像是看到了一条奋力一跃飞天而起的小鱼，在化龙的那一刻，身体所展现出的无比耀眼的光彩。
蜕变。
居然是蜕变。
细细想来，这才是他得到乾坤令的百天左右。
他到底干了些什么呢？
为什么会得到如此巨量的奖赏？
这也是她心底的疑问。
她也许不懂太多人情世故，但她明白：无论是什么样的打工者，所得，都不会和你的付出，相距太远——当然，你如果是太子爷或者小公主，那另当别论。
姜鲤是太子爷吗？
当然不是。
他只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普通的那一个，原本不要说发光了，说他是一个小小的黑洞还差不多。
基于此，那就存在着一个无法得到准确结论的疑问：乾坤令给出的所有奖励，都不是一般或者普通的物事，那么，真的是上了天庭名箓的人，待遇都这么高吗？
蓝儿自己轻轻摇头。
首先说《御魂经》和《四九玄功》，就不是一般的人能够见到的，他们最应该见到的应该是《升仙诀》和《养魂法》之类的法决。
但姜鲤早早就拿到了这些不世出的妙品，还被乾坤令醍醐灌顶，直接就掌控了这些仙术：要知道他可是一个凡人。
凡人，肉眼凡胎，各项指标都属于无法直视的那一种：只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基本是没有天敌的。
可姜鲤去了一趟地府，安然回返，还得到了这么多——他在接下来的三个多月里，做了一些事，没有偏离乾坤令的业务属性，得到奖励……
只是，太多了。
这几天，蓝儿看到了姜鲤的纠结。
三个多月时间过来，蓝儿算是看明白了姜鲤的性子：很软，凡事都要先退一步，愿意把事情考虑到自认的周全。
就是现实世界不太愿意有人当的“老好人。”
他纠结，说明他善良，说明他有分寸，说明他不愿意因为自己，而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
但，他纠结有用吗？
从上一次天洲通觉寺出现的慧觉大和尚入魔一事，蓝儿就觉得不对。
无他，只是因为在这样一个最最普通，没有什么仙法魔物的世界里，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东西：如果没有姜鲤出现，整个天洲都会变成慧觉大和尚的坟场，任他予取予求。
天地之间出现的任何事态变化，其实都是双生双出的：简单说毒蛇十步之内必有解药一样，可慧觉大和尚的出现，和姜鲤的成长速度，看起来更像是某一个即将出现的未来的预演。
当然，这些话蓝儿都没有和姜鲤说过。
那个时候的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就是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玩玩游戏等等，这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要和他谈论国际局势都是对牛弹琴，魔物的变化等等，那就绝对是超纲到他奶奶家了，属于无病呻吟那种。
因为他根本不可能动。
现在也许不同了。
他仿佛整个身体都在汽化：变成无数细小的发光的粒子，就在这漆黑的矿洞里，他，变成了一个奇迹。
他是幸运的。
如果不是来自于乾坤令的过分慷慨，想必姜鲤在面对慧觉大和尚的时候，就很可能领了盒饭——人类的修炼之路虽然越走越窄，可是，愿意飞身投入飞蛾扑火的，那是从未曾少过。
但毫无例外，除了那些很可能是下来历练的能够得到‘特殊关照’之外，其他依靠自己苦苦修炼的，没把自己搞疯，已经算是得了善果了。
都说大道三千，任取一条，只要走到终点，就可以与天同寿，可这不是开玩笑嘛。
就像是这个世界的人，连字母都不认识，你告诉他，只要是能够编制出一个十二万玖仟六百个字符的编码，就能够通关成为不死的存在，我的天，别说只有一条命，就算是有个数不清的命，他能完成吗？
接下来，只怕没有这么轻松了。
蓝儿默默想到。
她的目光投注到五金远处，似乎看见了那灯火通明的城市，此刻的熙攘热闹欢笑……
她真切的感到了不同。
人间。
烟火人间。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不知（不等同于无知），其实是一种幸福。
不知道世界的变化，不知道未来的走向，甚至不知明天早上吃啥，都是一种肉眼可见的松弛，和这个世界甜蜜相处的安然。
这些，在阴冷的地府里，是见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