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最后的是青青，身形单薄，却比从前多了几分坚定。她捡了一根粗壮的木棍当拐杖，一路上用它拨开荆棘，防止陷入陷阱。“总比在城里等死强，”她轻声嘀咕，“再说了，这种地方，说不定能找到什么老旧的避难所。”
一行四人在密林与山石间穿行，天光被林木层层遮挡，光线时明时暗，仿佛行走在一个被时间遗忘的世界中。
中途小伍忽然停下脚步，手按在一块裸露的岩石上，闭目感受。他的风暴之锤在经历突破后，似乎有了新的共鸣感。他喃喃自语：“这地底……好像有空洞结构，很深的样子。”
“有一个防空洞？”莫立锐立刻警觉，手掌间微微溢出电流，啪地一声炸出电光。
苏雅也立刻半蹲在地，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要不要进去看看？”“暂时不行。”莫立锐沉声道，“我们任务是探查地形，找可行路线，不能在这里被困太久。”
青青点点头：“先记下来，回去告诉林风他们。如果真是遗迹，也许能找到重要的线索。”
他们继续前行，越走越高，山路狭窄到只能一人通行。远处山谷中隐隐可见野兽低吼，一种类似狼却长着两只头的异种在林中奔走，但见到四人却远远避让。
莫立锐轻声道：“这片区域很可能已经被强者标记了，低级怪物不敢靠近。我们现在看到的安静，也许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苏雅眯起眼：“如果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开辟前哨基地，就必须先确认这片山系的安全等级。”
“还有补给路线。”青青补充，“不然再安全也守不住。”
他们就在这样的讨论与前行中，缓慢穿越这片历史悠久、如今却早已沦为荒芜猎场的太行山地。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边缘，每一次呼吸都夹杂着紧张与期望。
中午时分，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遮蔽，灰蒙蒙的天光洒落在群山之间，令整个山谷都显得幽暗沉沉。山风从狭长的山口呼啸而来，带着淡淡的血腥与腐朽气息。林风和赵磊此时已经抵达了距离函谷关不到五公里的一座山坡，他们没有贸然接近，而是顺着斜坡攀登，找了一处地势较高、视野较开阔的地方停下身形。
“呼……”赵磊半蹲在一块凸出的岩石后方，喘着粗气，额角冒着汗珠。他探出望远镜，小心地扫视前方的山谷出口，“看起来不像有多少人守着，但……那一带死气太重了。”
林风则蹲在另一边，手中摊开一张纸质地图。他用一支笔标出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又画出前方函谷关的方位和几个可能的接近路线，眉头紧锁：“这里是洛京的西大门，是天然关隘。如果我是猎食者的指挥官，我一定会在这里设下眼线，哪怕不驻守重兵，也至少安排了暗哨或者陷阱。”
“你是说，他们不怕我们来，而是等着我们送上门？”赵磊一边扫视着地形，一边冷笑了一声，“够嚣张的。”林风没有回答，而是缓缓从背包中取出一副军用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远处的山道。
“那里。”他抬手指了指东南方向的一处山坳，“灌木生长明显不自然，草丛有翻动的痕迹，还有点杂乱。像是近期有重物碾过。至少有车，或者异化兽的活动。”
赵磊看了几秒，也点了点头：“可问题是，太静了。一路走来，我们没见到一个怪物，也没碰到猎食者。这种‘静’，让人不安。”“越安静，越危险。”林风把望远镜收起，语气沉着，“我们今晚不能贸然进入函谷关。得再侦查一晚，看看有没有巡逻规律，或者能找到后山的绕行路径。”
“行。”赵磊坐下靠在岩石上，苦笑一声，“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像以前跟陈晨他们去秦山的感觉了。差别是，那时候我们还笑得出来。”林风闻言轻轻一笑：“现在也一样，只是——代价更大了。”
说话间，山谷中忽然传来一声遥远却沉闷的兽吼。林风与赵磊立刻低伏身形，屏息凝神，望向远处的灌木丛。吼声很快消散，仿佛只是山风带来的残响。但两人都知道，这片区域绝对不只是眼前这片死寂那么简单。
“我们今晚就住在这上方的石缝后面。”林风指了指不远处一块天然石堆，“冷一点，但至少不容易被发现。明天一早，从东侧绕过去，探一下函谷关下方的谷道。”
夜幕降临，山林之间的风声似乎更清晰了。二月的夜晚依旧寒意逼人，尤其是在这崤山深处的岩缝之下，空气如同水一般凝滞冰冷。林风和赵磊找了一处半遮蔽的岩壁，岩石遮挡住了大半的风口，他们在缝隙之间用干枯的树枝与碎木搭起了一小堆火，火光跳动，把两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幸好这边石头还干，没有潮气。”赵磊搓着冻红的手，朝火堆靠近了一些，感受到久违的暖意，忍不住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山里夜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林风坐在火堆另一侧，正细心擦拭着随身携带的匕首，语气平静：“在这地方能睡个安稳觉就不错了。这种天气，一不小心冻伤就得掉队。”赵磊看着林风，忽然咧嘴笑了笑：“你还记得大学的时候，咱们去秦岭露营那次吗？也是冬末春初，被冻得跟狗一样，结果你那天还吃了半罐没加热的罐头肉，说是‘原始风味’。”
林风闻言也笑了起来，眼中浮现一丝久违的轻松：“那不是你非得说体验‘野外求生’？结果帐篷搭了一半塌了，连睡袋都泡了水。最后还得我去后山抓了两只山鸡回来，我们烤的第一只还给烤糊了。”
“对对对！”赵磊一下笑出声来，“你当时还说‘表皮焦脆是风味’，然后硬是吃了个半只，结果半夜肚子疼得直哼哼。”火光中，两人回忆起那段久远却温暖的时光，仿佛在这一片末世废墟中开辟出了一点不属于“现在”的角落。
夜越来越深，林风拿起一根树枝拨了拨火堆，火星溅起，落在岩石上轻轻噼啪作响。“真快啊。”赵磊低声道，“一转眼，大学还没毕业，世界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不是变成。”林风望着火光低声说，“而是暴露了我们原本该面对的世界。只是以前的我们太幸运，活在温室里。”
赵磊沉默片刻，伸手接过林风递来的水壶喝了一口，忽然问道：“你觉得明天之后，我们还会有时间坐下来烤火聊天吗？”林风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缓缓将匕首插回鞘中，双眼望向远方黑沉沉的山谷，轻声开口：“走得越近，越发觉得，那些等待我们的人……已经准备好很久了。”
火光轻跳，火堆边两人沉默了片刻。赵磊低头拨了拨木炭，忽然问道：“林风，我一直想问你……你家不在豫省东部吗？末世刚爆发那会儿，为什么没直接回去？”
他声音不高，语气很轻，但问题却像火星一样直击人心。林风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那漆黑夜色中遥远无尽的东边。山风掠过岩石，发出阵阵低鸣。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我当然想回去。”他说，语气平静得有些出奇，“我妈在那边教书，我爸退休了还在村里管地。我姐姐当时刚读大学。”火光在他眼中映出一点反光，他低头从背包里取出水壶，拧开一小口喝了一口，仿佛那不是水，而是压在心底的某种苦涩。
“但末世爆发是在晚上，当时咱们不是都在宿舍。当天城市失控，信号全断，公路被炸，铁路瘫痪。”
赵磊点点头，他记得那时候全国一夜之间进入戒严状态，很多城市断网断路，军方临时接管，几乎所有人都成了困在各自位置的“孤岛”。
林风继续道：“我当时也不是没想走回去。我连夜查地图，徒步回家的路线都画出来了，穿山越野绕封锁。但很快我就发现……走不通。东边全线异化最快，像我老家的那一带，村庄和小镇根本撑不过几天。沿途全是失控的怪物，根本没人能走过去。”
他顿了顿，语气低了下去，“当时我们在西京走了十公里，就碰到那么多的事情更别说走的更远了。”赵磊没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林风低声说道：“后来我想，或许等我强一点，等我能撑过去那些区域的时候再走也不迟。但现实是，这十个月，我们从末日中一路杀出来都这么艰难……你觉得，一个人，或者哪怕两三个人，能穿过一整片没有补给、没有支援、全是怪物的区域，走到东部边境？”
他说到这里，语气像是沉到了最底。“我不是不想家。”林风终于抬起头，看向赵磊，火光照亮他微红的眼角，“是我知道，我回不去。我知道我爸妈是什么样的人，他们看到那种情况，肯定第一时间就组织人疏散，肯定不会活着等我。”
“那时候我就明白了……如果我真的想做点什么，就不能光想着回家。我必须变强，必须站住脚，否则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赵磊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没再说话。火堆燃烧着，火星在夜风中微微摇曳，而林风的身影也在这火光中显得越发坚定。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在末世中仓皇逃命的人，他早已走出那个“想回家但回不了”的阶段，踏上了更远、更沉重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