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隘空虚,他山总不如。君看道傍石,尽是补天馀。
这是两百年后被贬儋州的大文豪苏轼游历儋耳山所作。
诗中苏东坡将儋耳山描述得卓尔不凡,高耸入云,远胜他山,连路边的山石都是女娲补天留下。
但实际上儋耳山并不高,海拔仅不足两百米,虽然如此,但其也是儋州名副其实的第二高山。
如今苏东坡未至,白玉蟾未生,儋耳山仍然籍籍无名。
不过六年前松林密布的儋耳山迎来了它的第一任住户:被江微尘心神占据身体的陈鱼。
救下陈鱼父子后,江微尘直接来到了此山,撒下无数钱财让周边村民在山顶之上建立了一座学堂,取名草堂!
江微尘来到这里自然是等着自己的入梦之身,开始培养计划。
半年后,草堂建成,通往山脚的石阶路也铺设完成。
半年相处,江微尘以广博的见识和出神入化的医术博得周边原住民的认可。
学堂一建成,几乎大多数村民都将自家孩童送入了学堂读书。
当然他们大多为的不是读书识字,而是期望自家孩子能从江微尘这里学到他的医术。
江微尘自然不会吝啬,履行着师者传道授业解惑的职责。
但稚子顽劣,即使有家中父母耳提面命,又如何能静得下心来。
勉勉强强过了识文断字的关卡,可面对需要背诵的一摞摞医书时,终究选择了退却。
所以几年下来,已经有数十人陆陆续续的下山而去。
江微尘虽然不收学费,但许多半大的孩子已然算家里半个劳力。
而且自江微尘来到这里后,儋耳山周边范围也不需要其它郎中了。
任何伤病到了他的手中都能药到病除,甚至自江微尘来到这里,难产、夭折的情况都很少发生了。
普通百姓只顾眼前,哪会考虑长远,眼见短时间无法学会他的医术,自然就把家中的半大小子全叫回去了。
这一年,是江微尘来到儋耳山的第六个年头。
这一年,江微尘在儋耳山上等来了他要等的第一个人:陆云淑!
这是一个五岁大小,穿着花布衣裳,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
江微尘之所以要等她,是因为原本的轨迹中,其和自己的入梦之身乃青梅竹马,有感情牵绊。
有感情纠葛好啊,因爱而生情,因情而有欲,因分离而生忧思,因相见而生喜悦。
原本的轨迹中,两人在成婚当天出了意外,导致阴阳两隔,是个悲剧。
但如今,为了让入梦之身更好的以情入道,他要改一下,让这个悲剧更加的跌宕起伏。
学堂旁的凉亭之内,江微尘沉思间,那头发半灰半白,面上略有皱纹的陆晨光已经领着陆云淑来到近前。
“陈夫子,这是老夫的独孙女,老夫想让她拜你为师,不知可否?”
陈夫子,这是江微尘如今的名字,掌控了陈鱼的身体,但他并没改名。
不过为了不让人知道他以前渔民的底细,江微尘修炼后以易骨之法稍微改变了下脸型。
如今搭配上他儒雅的气质,即使认识之人也不会将他看成渔夫陈鱼。
问完之后,陆晨光面色复杂难明的看着江微尘。
在江微尘到来之前,其是附近唯一的土郎中,还主持着祭祀鬼神求平安的事。
但这门生意在江微尘到来后彻底黄了,陆晨光自是记恨江微尘,但面对江微尘隔空针灸的本事,也不敢找麻烦。
甚至两年前还请江微尘为他三四年无所出的儿子、儿媳看过病。
江微尘查出其子已然不具备生育能力,本可以治,但他没治。
这是江微尘唯一一次没有治好病人,但他并不在乎,名声已经足够了。
如今儿子没了生育能力,陆晨光还是选择将他的孙女送来了。
草堂建成后,陆晨光是第一个将孙女送来的。
江微尘没说过拒绝不了收女子的话,但重男轻女的思想在这荒凉山村是通病。
江微尘也不是来改变他们思想的,自是没管。
“陆郎中,你这是让你孙女偷师来了?”江微尘笑笑。
“哪里,陈夫子有教无类,有圣人之风,这如何是偷师?这是传道。”
“我听说陈夫子一直没寻到中意的传人,我这孙女聪慧文静,平常听我讲解药理时,都每每都很专注,其定能耐得住性子背诵医书。”陆晨光将礼物往石桌上一放,极力推销他孙女。
江微尘也没拆装他,陆晨光不懂人体亦不通药理,治病全靠几个世代相传的土方子。
送他孙女来拜师,拜师是假,偷记他撰写的医书才是真。
江微尘故作审视之态,打量了陆云淑几眼后道:“这个弟子我收下了。”
“陈夫子,你要不再考……”陆晨光话未说完,突然一怔,不确信道:“陈夫子,你说什么?”
“我说这个弟子我收下了。”江微尘平淡道。
“收下了?”陆晨光本就是打着试一试的心思,但没想到真成了。
可是他有些想不通,江微尘来此六年,但从未收徒,甚至学堂连女学子都没。
陆晨光掐了掐自己,总感觉有些不真实。
可大腿之上传来的疼痛又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陆晨光回过神,连忙拉着孙女道:“云淑,快拜见师父,给师父磕头。”
文静站在旁边的陆云淑闻言,当即磕头拜师,动作并不熟练,在陆晨光的引导下完成。
这不合规矩,但陆晨光明显急于定下师徒名分。
江微尘自有目的,自也没有纠正,只是平淡点头后,伸手虚扶,跪地的陆云淑就不受控的站了起来。
小丫头一脸惊讶,似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不受控的站了起来。
“陈夫子,今日来得仓促,明日老夫会带上拜师礼再来拜访。”
“不必了,你的礼物我也看不上,你的孙女我会教,但你想要我的医书,趁早打消念头。”
“你没有自学成才的天赋,看了医书,你会忍不住尝试,那是在草菅人命。”
被人看穿了心思,陆晨光头颅微垂,有些无地自容,但又有些不服,他只是没有传承而已。
儿子不行,他还想通过医书调理下身体,续弦传承香火。
心中念头刚起,突然浑身寒毛乍起,抬头就见一双眼睛明亮而有神的盯着自己。
陆晨光心中没来由的一慌,但当其目光离开后,心中的不适却立马消散。
“高人,这是个高人,神秘且手段莫测。”陆晨光打消了让孙女偷记医书的想法。
“陈夫子慧眼如炬,老夫羞愧,今后不会问及云淑半分所学。”陆晨光连忙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