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得意的捏着沈玉瑄的脸道：“其实我……呃……我早就十九了！现在过了这么多年，嗝……应该是多少岁来着……我！季筱竹，穿书来的！懂不懂？你们这都是……纸片人！”
沈玉暄心头一震，虽已有猜测，但亲耳听到“穿书”、“纸片人”这等离奇之言，仍是惊讶不已。
他按捺住心绪，继续引导：“哦？穿书？那……你来这儿，可有啥想法？比如，对为师……”
“师尊？”季筱竹眯着眼，嘿嘿傻笑，拍了拍他的脸，突然捏着他的脸颊用力拉扯，“沈玉暄……你个老混蛋……就知道……气我……喝酒捣蛋……没一天省心……”
沈玉暄被她扯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反抗。
季筱竹撒开手，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可是……能怎么办……又、又舍不得真不管你……看你那样……心里……难受……”
她打了个嗝，眼神迷离，小声嘟囔道：“反正……来都来了……就、就勉强……喜欢一下好了……虽然你那么讨厌……”
话音未落，她脑袋一歪，靠在沈玉暄肩上，沉沉睡去。
沈玉暄僵在原地，肩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耳边却反复回响着那句“勉强喜欢一下好了”。
惊讶，感慨，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久违的暖流，如同破开坚冰的春水，悄然浸润了他那颗早已枯槁冰冷的心。
他低头看着徒弟醉后的恬静睡颜，与平日里那副张牙舞爪的小模样截然不同，忍不住伸出手，极轻地、小心翼翼地拂开她额前的碎发。
原来如此。
来自异世的灵魂，十九岁的姑娘，口是心非，睚眦必报，毒舌又凶悍，却……对他有着一份异常容忍、甚至潜藏其中的心意。
沈玉暄沉默了许久，最终，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他将剩下的酒悄悄埋回原处，背起熟睡的徒弟，一步步朝仙人峰走去。
月光洒在师徒二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现在季筱竹以第三视角完整的看到整个经过的时候，心里浮现了丝丝缕缕的甜蜜的温暖。
自此之后，沈玉暄依旧是个没正形的师尊，依旧会带着徒弟胡作非为，依旧会偷偷藏酒，虽然还是经常被兑水，但他心里，却装下了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关于徒弟的、甜蜜的秘密。
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却又在每一个相处的细节里，悄然纵容着那份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独一无二的“喜欢”。
可惜，季筱竹一直是个木头。
其实很早很早的时候，这份感情就已经变了质。
……
沈玉暄生就一副极好的皮囊，几百年岁月未曾折损分毫，反而沉淀出几分漫不经心的风流意味。
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时波光流转，即便顶着“昆仑瘟神”的名头，也偶尔会有不明就里的女修被他这副皮相晃了心神。
他性子里的那点“绿茶”劲儿，也多半是仗着这张脸，做些坑蒙拐骗、装乖卖惨的勾当，且乐此不疲，尤其是在自己的小徒儿面前。
可这所有的从容与玩笑，在季筱竹出事那天，彻底粉碎了。
胥常慈打不过沈玉瑄把贼心打到了季筱竹身上，一道裹挟着强劲罡风的剑穿刺过她的肩胛骨，灵力的余波在她左侧脸颊上，留下了一道从眼角蜿蜒至下颌的、狰狞可怖的灼痕。
半边身子几乎全部碎掉，因此毁容。
处理伤口的时候，她没哭也没闹，只是抬手轻轻碰了碰那皮肉翻卷的地方，指尖沾了点黑血，然后异常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沈玉暄所有故作轻松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自那以后，那个会揪着他耳朵骂他喝酒、会叉着腰指挥他打扫洞府、会跟他一起“狼狈为奸”干尽缺德事的小徒儿，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
她开始躲着他。
不再是以前那种嘴上嫌弃、身体却诚实地跟在他身边的“躲”，而是真正的、带着疏离的回避。
她用厚厚的绷带绑住了左颊，说话时总是微微侧着头，尽量避免与他视线接触。
即便偶尔不得已同在仙人峰，她也总是沉默地做完自己的事，然后迅速退回自己的小院，关紧房门。
沈玉暄脸上的笑容变少了，那双向来含情的桃花眼里，也染上了挥之不去的阴霾与自责。
他知道，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他那点插科打诨的本事，在真正的伤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