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呲……”
周昭听到这里,突然突兀的笑出了声。
屋子里一片寂静,连不停的叨叨着“不是我”的宋玉,都茫然地停了下来。
周昭站起身来,走到了梵音身边,“我猜,你因为担心樊黎深知晓对写话本子的人感兴趣,特意贴心地增加了一卷,其中还细细地说了递上去的并非孤本。
宋玉将这些故事誊抄了一遍,每个姑娘送了一卷。对不对?”
梵音先是一脸诧异,随即拱了拱手。
“大人料事如神,正是如此。
我们少东主喜欢这些,尤其是孤本,小人若是不言明,日后万一让少东主知晓,岂不是欺瞒之罪?从前的我们都要求是孤本,但是宋玉将那些故事给六个姑娘做了定情信物。
这种情形之下,饶是多宝阁,也不好强行叫人收回来。”
梵音说着,顿了顿,“当然,若是少东主要求是孤本,我们可以挨个去……偷……不是,去买回来。”
周昭嗤笑出声。
哪里是她料事如神,这个案子根本就是有人做局。
眼见着她同苏长缨死咬着那天晚上出现的黑衣人不放,查到了铜狮章,查到了小公子,开始一一排查嫌疑人。便有人坐不住了,扔出了一个故弄玄虚的案子来,拖慢他们的脚步。
她走到了陈山海同梵音中间,一手一个同时在他们的肩头拍了拍。
她的节奏很慢,却是使了很大的力气,每拍一下,都重重地砸在二人肩头。
陈山海只觉得泰山仿佛整个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了他的身上,几乎要将他的手臂给砸脱臼了去,他鼻头冒出了冷汗,忍不住哼了一声,半边身子软了下去。
“小周大人,我们都有不在场证明,不是嫌疑人,你不能对我们动刑?”
周昭撇了撇嘴,凑近了去,“动刑?不如你问问常左平,我这算不算动刑?这分明就是廷尉寺的友好招呼。
你们说,我是退一步,做个任凭人摆布的盲聋傀儡,接住你们递过来的人证,按照你们写好的话本子来认定宋玉是凶手,他半夜性情大变,暴虐的杀害了谢允娘同涂缨。”
周昭说着,拍了拍陈山海的脸。
他先前那看好戏的兴奋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藏都藏不住的不可置信。
然后她又侧过头去,看着梵音笑了笑,“背信弃义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你认为我说得对不对,梵音?
我觉得陈山海的话本子写得太差了,要不往前走一步,用上你们安排的。
毕竟还是你们技高一筹,人证容易被推翻,物证却是很难,你们特意留下的赤玉还有麻雀腿上金环,都很有意思。
让我猜猜,你们安排好的杀人犯是谁,是你们没了依靠的少东主樊黎深?”
樊音捂住了自己的肩膀,他神情未变,依旧是笑吟吟的。
“小人不明白小周大人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们少东主不认识宋玉,也不认识死者,无仇无怨的,为何要杀人?
而且,他若是想杀人,何须自己亲自动手?我们多宝阁,随时可以买人命。”
樊音说着,又改了口,“不对,我就是胡说的。这年头,刀剑无眼,江湖豪侠喜欢胡乱杀人,也是有的。我们少东主言出法随,随便祈祷一下,愿望就能实现。
他怎么会杀人呢?
小周大人与我们少东主是朋友,自是知晓,他遭逢大难,无暇他顾,又岂会杀人呢?
若当真有人要污蔑我们少东主,小周大人可一定要将那人揪出来,我们多宝阁绝对不会放过他。”
周昭看着樊音从容淡定的模样,心中暗道不妙。
樊驸马被下了大狱,不日便要处决;樊黎深小孩心性,从前全靠舅父同父母亲的宠溺庇护,没有担过事。
如今樊驸马谋逆,樊黎深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从此身后空无一人,再无山可靠。
多宝阁是一块肥肉,谁都想要来啃上一口。
樊黎深根本就压不住这些人!
樊音口口声声的唤着少东主,但从他的眼神中便可以看出,他对樊黎深毫无敬意。
“你说得对,廷尉寺自是会将想要害人的渣子们,一个一个地清扫出来。”
周昭的目光含着深意,梵音只觉得自己的皮肉像是被刀剐了一般,他实在是没有抗住,慌忙地低下头去,避开了周昭那骇人的视线。
周昭一个转身,正对上了陈山海同贺江。
“你们的不在场证明,在我看来,完全是不成立的。”
陈山海脸色一变,“众目睽睽,那多人亲眼瞧见,我们的确是不在长安城中,也没有办法杀人。”
周昭摇了摇头,“你们是出了城,夜宴到几时结束?你该不会说,你奋战到明日,一晚上没有合眼吧?你们这些没脑子的软脚虾,一看也不行。
夜宴结束之后,到今晨出现在众人前,这段时间,你们完全有足够的时间重返长安城,杀人然后再出城。”
长安城是有宵禁,但是北军人再多,也不可能无时无刻站满每一条大街小巷。
对于有功夫在身的人,只要不是天道仇人那么倒霉,直接撞上了巡逻的苏长缨,那么他们是可以做到避开宵禁的。
“明明是去跑马打猎,却是卡着宵禁出城,开城门的时候回城。大家都是世家出身,从前也都是无所事事的纨绔,哪家的废物公子会披星戴月的去打猎,然后天不亮就起床出门?
你们也不用赚廷尉寺的三瓜两枣,用得早起那般早赶回长安?通常都是要睡到晌午,然后起床接着奏乐接着舞。”
听着周昭的话,一旁的朱央同许漾都偷偷地看了一眼陈山海,若有所思起来。
的确是,他们此行匆匆,几乎没有玩出个什么名堂来,便又回城了。
只不过他们同陈山海不熟,也不好多言,如今被周昭一点拨,的确是觉得怪异非常。
“你们故意卡着宵禁的时候出城,还闹出动静来加深城门口守卫的印象,又卡着开城门的时候回来,有两个原因。
一来,就是为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关城门的时候出城,开城门的时候方才回来,都不在城中,多完美。
二来,是为了赶在目击证人之前,说出宋玉会性情大变袭击人这件事,然后他们过来证明昨夜目击宋玉出门,环环相扣,让人以为宋玉就是凶手。
但是很可惜,你这两个证明都站不住脚。”
周昭说着,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贺江,“宋玉是你的同窗,你可知晓,你做伪证会害死他?
你当时说宋玉醉酒性情大变之事前,为何要看陈山海?
宋玉变了一个人这件事,在场一共六个人,其他三个人恰好不在场的时候,宋玉就发病了。真正看到的人,只有你同陈山海。
你说宋玉扑向了你,撕烂了你的衣衫,还对你说了关于铜镜的一番话,然后他就被陈山海给打晕了。
你知道做这些事情,需要多长时间吗?陈山海这么久没有反应过来,等宋玉欺辱了你,恰好许漾如厕回来的时候,方才轻而易举的打晕他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