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轻纱窗帘时,苏槿被某种异样的静谧惊醒了。她赤脚踩在羊毛地毯上掀开窗帘,呼吸骤然停滞——昨夜还是灰扑扑的香樟树此刻都成了剔透的水晶雕塑,庭院里的欧式路灯戴着厚厚的雪绒帽,连防盗窗的铁艺花纹都盛满了松软的雪糕。
\"真的停课了!\"她抓起震动的手机,班级群消息像爆开的米花在屏幕上跳跃。指尖在确认停课通知的红色公告上反复摩挲,直到玻璃窗呵出的白雾模糊了视线。楼下突然传来瓷碗轻碰的脆响,混着妈妈哼唱的《雪绒花》旋律飘上旋转楼梯。
裹着珊瑚绒睡袍冲下楼时,苏槿看见父亲难得穿着居家服坐在壁炉前。深灰色高领毛衣衬得他年轻了十岁,晨报搁在膝头,金丝眼镜滑到鼻尖,正含笑看着弟弟举着玩具铲子在落地窗上拓印小脚印。壁炉里榉木燃烧的噼啪声里,她闻到了砂锅里翻滚的南瓜小米粥的甜香。
\"姐姐快看!\"五岁的弟弟突然转身扑来,带着寒气的小手攥着个歪歪扭扭的雪球,\"我和爸爸堆的北极熊!\"苏槿望向庭院,晨光正把雪人圆滚滚的肚皮染成蜜糖色,父亲的手工皮鞋在雪地里踩出深坑,西裤褶皱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厨房传来烤箱\"叮\"的轻响,妈妈端着蓝莓松饼转身时,围裙带子在身后飘成蝴蝶结。苏槿忽然想起去年圣诞夜,父亲在视频会议中错过的团圆饭。此刻壁炉火光在他镜片上跳动,将那些总说\"等忙完这个项目\"的承诺,都融化成弟弟鼻尖上亮晶晶的雪水。
厨房传来烤箱\"叮\"的轻响,蓝莓与黄油交织的暖香漫过走廊。妈妈掀开隔热手套时,晨光正斜斜切过她鬓角的银丝,枫糖浆在玻璃瓶里晃出琥珀色的光斑。苏槿看着母亲转身,蓝白格子围裙的系带在晨风里翻飞,像极了去年平安夜教堂尖顶飘摇的缎带。
那时壁炉里的松木噼啪爆开火星,弟弟用冻红的指尖在落地窗上画驯鹿。视频会议特有的电流声从书房渗出,父亲镜片反光里跳动着十二道主菜的热气。\"就快好了。\"他说话时手指仍在键盘上翻飞,投影仪蓝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堪堪触到餐桌边缘的槲寄生花环。
就在这一刹那,弟弟的鼻尖紧紧地贴在那结满霜花的玻璃上,仿佛要透过这层薄薄的冰霜去触摸外面那个银装素裹的世界。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那股温暖的气息在冰冷的玻璃上迅速凝结成一团白色的雾气。而在这团白雾之中,竟然隐藏着一颗颗小熊软糖形状的雪粒,它们宛如小精灵一般,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与此同时,厨房里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那是松饼模具在洗碗槽里碰撞所发出的声音。母亲哼着的圣诞颂歌,原本是那么的悠扬动听,但就在一瞬间,曲调突然发生了变化,就像被什么东西打断了一样。
苏槿的注意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吸引住了,她的目光从弟弟身上移开,转向了厨房。她突然意识到,父亲曾经答应过要带他们一起去堆一个漂亮的雪人,可那个雪人却始终缺少了一双眼睛。而原本应该用来做雪人的胡萝卜,早已被厨房阿姨收进了炖汤的砂锅里,成为了一道美味佳肴的一部分。
苏槿的目光继续游移,最后落在了壁炉架上的那个水晶球上。水晶球里的驯鹿,依然在那人造的雪絮中不知疲倦地转着圈,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