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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贡院的朱漆大门在寅时三刻缓缓开启。
这里是省试考场，坐落于朱雀门外御街东侧，占地百亩的贡院建筑群气势恢宏。
7448间号舍整齐排列。
这些号舍按考生人数 1:1设置，因纪由在，又特意多加了一间。
考虑到避嫌，宋仁宗和欧阳修都未前来送纪由参加这场考试。
纪由仰起头，门楣上“为国举贤”的金匾在火把的映照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周围人群涌动，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
二月的凌晨，寒意刺骨，纪由缩在墙角，冻得浑身打哆嗦。
“玄字甲等 001号！”唱名官的声音尖锐而清晰，“玄微。”
周围的考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众人交头接耳，猜测着能走进这间特殊号舍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纪由听到自己的考号，拨开挤在贡院前的人群，大步走了进去。
在门口，他张开双臂，任由禁军进行细致的检查。
科举的检查极为严格，考生所带的干粮都要掰开查看，以防夹带作弊内容。
毛笔需拆开，确认笔管是否空心。
鞋子也要脱下，全方位搜查。
可以说，全身上下都被搜了个遍，若有女扮男装，绝无可能蒙混过关。
禁军翻遍纪由的衣物，没有任何违禁物品。
因为他啥也没带。
“你干粮呢？水囊呢？”禁军疑惑地问道。
纪由耸耸肩，“没有。”
科举考场会售卖饭食，尽管价格昂贵，味道也欠佳。
“你笔呢？”
纪由掏出铅笔、铅笔刀和橡皮擦。
禁军刚要开口问，御前侍卫匆匆赶来，厉声喝道：“此乃官家特赐文房，不得查验！”
本就关注这边情况的考生们，听到这话，纷纷向纪由投来异样的目光，不少人脸上露出不满与不屑。
关系户还来参加什么科举！
纪由察觉到众人的视线，狠狠瞪了御前侍卫一眼。
非要搞成这样？
纪由检查完进考场，贡院围墙高约丈余，四角设了望塔，禁军昼夜巡逻防作弊。
他走进自己的小隔间，顿时觉得空间十分逼仄。
隔间大小如同农村的旱厕。
面积仅有一平米左右，仅能摆下一张凳子和一张固定的桌子，人得弯腰钻进去。
不过，他的考场与其他号舍有着明显区别。
玄字甲等 001挂着精美华丽的湘绣门帘，还铺着柔软的羊毛坐垫，而其他号舍则只有简陋的木头设施。
纪由钻进隔间想躺着都不行，只能坐着抱着铜手炉幽怨。
考试期间，允许考生小便，但严禁大便。
若申请上厕所，试卷上会被盖上一个显眼的“屎戳子”。
纪由不知道自己卷子上会盖多少戳子。
隔壁号舍，苏辙正就着凉水啃着硬炊饼，瞧见纪由的特殊待遇，忍不住嘟囔道：“这是什么特批的优容......”
考场上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监考人员的低语。
纪由百无聊赖地坐在号舍里，忽然听见隔壁传来蛐蛐声。
他兴致勃勃地隔着墙打起招呼：“兄弟，你好！”
“你叫什么名字？”
隔墙有耳苏辙被饼子一噎，不再讲话了。
纪由：“hello？兄台怎么不讲话了？”
“这不是还没开始考试吗？”
“聊几句又何妨？”
没人理他。
关系户就是这样招人嫌，但纪由知错不改。
所有考生进场，一场没有硝烟的鏖战正式拉开帷幕。
科举考试，一场要考足三天，一共需考九场，涵盖诗赋、论、策。
纪由适应良好，把铅笔削好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好等考官发卷子。
卷子发下来了，题目示例是《圣人以百姓为刍狗赋》以天地不仁为韵。
纪由看到一个头两个大。
题目要求以“天地不仁”为韵。
也就是在赋中要使用这四个字作为押韵的部分。
还要使用宋代规定的韵书，《广韵》或《礼部韵略》。
还要引用历史、经典中的例子来支持论点。
纪由脑子里的想法很多，汉文帝“无为而治”与汉武帝“独尊儒术”治效差异。
还可以写“庆历新政”过度干预导致的政策反复。
纪由提笔：天无私覆，地无私载......观夫刍狗之设，岂真弃民如草芥？盖将示大道之公耳！
纪由还不是很习惯之乎者也的表述，写了几句拿起橡皮擦全擦干净。
不是表述错误，书写错误了。
勾八，现代人都是横着从左往右写字，古代都是竖着从右往左。
忘记了。
纪由觉得自己真是聪明带的铅笔。
写完也不准交头接耳，有需要摆自己房间的牌子。
纪由十几分钟就写完了，牌子一翻，无所事事开始抠指甲。
考官还没遇到过答题这么快的考生。
三天时间，这一刻钟就交卷的从未遇到过。
考官看了看001号也就不大惊小怪了，他收卷离开。
交卷了也不能离开小隔间，不允许说话。
纪由闲的在木桌子上画火柴人。
?、?、?、?、?、?、?、?
考场上，静谧的氛围中只偶尔传来考生们书写的沙沙声。
当侍女轻手轻脚地过来，撩开湘绣门帘给他送热水和热饭时，
她瞧见纪由一副闲适的模样，似乎有些无聊，便微微俯身，小声说道：“官人，您在这闷了许久，可想出来走走，活动活动？”
纪由闻声，透过那半掩的帘子望去，只见对面号舍的考生正投来羡慕的目光。
他微微皱眉，略作思索后，轻声婉拒道：“不必了。”
规则是可以打破，但要承担代价。
但纪由打破规则是不需要承担任何代价的。
游戏人生而已。
承担代价的是宋仁宗欧阳修，和这些考生。
他可以在考场中随意乱窜，那些考生见了心理不平衡影响到考试咋办。
不过区区九天的考试时间，自己又不是受不了。
况且，此刻他正沉浸在自己的绘画之中，才刚画了八个形态各异的火柴人，连桌子都还没画完。
小时候，纪由的课桌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火柴人。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画火柴人的功力却丝毫不减。
纪由看着眼前这八个形态生动的火柴人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