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后，
飞雪连天，除却涂山，就连西西域之边境都覆上一层细雪。
若寻一旷野，常人胆敢眺望，便会被那皑皑白雪刺疼双目，短暂失明。
而就是这厚得能淹没小腿的雪地中，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破雪前行。
缩在顾应身后，沿着他推出路线紧随的东方月初裹紧白袄，头上呆毛无精打采，“北地的雪……好大啊……”
前方，张嘴吐雾，仍穿着那身白衣的顾应负剑笑道：“但北地的人妖还是很热情的。”
头没回，拿出腰后酒葫往后一别，“拿着，不许多喝，冷了就啜两口。”
东方月初眼睛一亮，双手接过，“嘿嘿！顾先生最好了！！”
旋即，迫不及待的拧开酒葫狠狠饮上两口。
那张秀气白皙的小脸，很快便被酒精染红，本就不是很惧怕严寒的身子也暖上不少。
“少喝点。”
眯着眼望天，发现风雪欲起的顾应再次提醒，抬腿，直直撞开身前雪层发出轻响。
于大雪来袭前，二人也是找到了一座城池。
城匾被雪覆盖，看不清全貌。
城门口裹上厚衣的妖怪见这等恶劣的天气还有人类从外边来，不由露出惊诧的表情。
但在顾应身后的东方月初探出头朝他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时，惊诧散去。
也没多问，二妖鼓起虬结的肌肉，伴着一声沉闷的‘嘎吱’声推开城门，喊道：“来，快带着孩子进去，这破天气……”
顾应抱拳：“多谢。”
东方月初有学有样：“多谢！”
“哈哈，好孩子！”
推开大门露出一条可供二人进出的二妖不由忍俊不禁，继而再次催促二人进去。
进了城，宽阔高大、足有数丈高的城墙立时蔽去十之六七风雪。
甚至，顾应还察觉到城中心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波动。
每动一下，寒风飞雪带来的刺骨寒意便散去几分。
这也导致在此城中居住的人妖在这等天气下都会出门闲逛、聊天、添置各式物品。
至于他为何又回到北地，那自然是因为……
觊觎东方月初的人太多了。
剑下亡魂不下上百，均是修为在身的修士或道盟中人。
力不从心不至于，就是怕被真正的高手围攻。
他不怕自己死，就怕，护不住这活得像个小太阳、面上难见愁苦的小家伙……
“好热闹！”
腰间别着酒葫的东方月初越过他开始撒欢了。
路上行人见了，皆是会心一笑。
有些带着孩子的人妖见到如此有活力的小家伙，或邀请他来陪自家孩子玩，或拿出些吃食递给他。
前一个要求，小家伙表示拒绝。
后一个要求，小家伙来者不拒！
这下周边的人妖更欢乐了。
嘴里塞着一个糖果的东方月初也明白，为何顾先生会说北地的人妖很热情了。
他没心没肺地撒着欢，顾应跟着一路道谢，不时回以小礼品相赠。
兜里本就不多的吃食也见了底。
待寻到住处、吃完饭，他又打好酒带东方月初闲逛，这一逛，就是小半天。
朦胧细雪在无风相助的情况下，隐隐遮去远方之景，却自有一股神秘美感。
突然，
“你根本就不懂我！！”
有些尖锐的嗓音响起，于雪中传得极远。
闲逛二人动作一致的撇过脑袋，透过飘扬细雪看向声源。
周遭行人亦是如此。
二人对视一眼，与一众人妖围了上去！
“你不说我怎么懂……”
而慢慢成为中心的一妖一人，浑然不觉。
那男妖生得貌美，披一衫青衣，长发及腰，却有一种独属于女子的柔美感。
而那女子亦生得娟秀温婉，与男妖一般穿着青色萝裙，此刻，银牙紧咬的昂起脑袋注视男妖。
她涨红了小脸，“我说了你又不听！”
男妖手足无措的回答：“可……我听了啊……”
“听了你又不做！”
“我…我做了，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靠近那个狐狸精，我哪里不如她……”
喜欢讲故事的顾应和喜欢听故事的东方月初看得津津有味。
旁人递来一把瓜子，前者接过道谢，与后者分食。
咔——
“我没有，我跟她只是……”
噗——
“胡说！我明明看到了……”
咔——
好半晌，一人一妖方才慢慢冷静下来。
然后，他们才发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周遭里里外外，围了近百看戏的人妖，密不漏风！
就连飘雪，都被他们簇拥起来的温度融了去。
更恐怖的是，除了轻微的咬瓜子和吐瓜壳声音，所有人妖，一言不发。
在小情侣面色窘迫看过来时，尽皆一副你们继续，我们不打扰的表情。
人生，处处有观众～～
“抱歉抱歉……”
男妖上前一把抱住羞得没脸见人的爱人，歉意两声，化作一道青烟飞向半空远去。
无人阻拦，具是遗憾。
于是，喧嚣声起，二三作伴散去，飘飞细雪再起。
“顾先生，你有喜欢的人吗？”
蹲在地上以便后面人观看的顾应闻言，顿了顿，把嘴里的瓜壳吐出，“有的。”
“哦……啊？？”
同样蹲下，紧紧挨着他的东方月初侧眸，瞪大双眼，求知欲一下上来了，扯着前者衣袖连连道：“给我说说给我说说。”
在东方月初陪伴下敢于望向湖面，任由那红衣倩影凝形、涔涔铃音响起的顾应复杂笑笑，摸摸他探过来的脑袋：“忘了。”
东方月初垮着脸，“……”
虽然，他早就知道顾先生是真的有病，还忘却许多，给他讲故事都容易没后续。
例如师兄弟分道扬镳的后续。
例如师姐妹意见不合的后续。
例如有一人提剑屠戮一高官三族、拒遭伏首后被自家门派上百人追捕的后续等等……
“不过我倒觉得。”
顾应一把把他提溜起来，放在自己肩膀上，挑眉笑道：“我经历过那般的风流，大抵是配不上她的。”
“怎么会！”
不明顾应风流是何意的东方月初不忿，狠狠揪他头发，“顾先生这么好，她配不上你才是！”
“要是我有喜欢的姑娘，我肯定会缠着她一辈子！到死我也不会放弃的！！”
小家伙一手抓着他头发，一手握拳抬起扬扬，气势十足。
“说得好。”
顾应肩膀上坐着个人，步伐依旧平稳，含笑道：“小月初你可要说到做到啊。”
“包……咳，这雪真凉啊……”
刚还气势足足的东方月初不小心呛了一口雪，骂骂咧咧。
顾应则是笑意更甚，灰眸着闪烁微光睨向天色，“坐好了，我们回去吧。”
“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