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桓在大殿来回踱步,满脸都是焦灼不安。
他一会儿看看大殿之外,一会儿又看向一群门客,见他们也都是和自己一样,急得满头大汗,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怒道:
“一群废物!平日里我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们,现在关键时刻要用到你们了,结果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我要你们有何用?!现在齐隽就要回来了,没准这会儿人都到宫门口了,我居然才刚知道消息,你们——”
齐桓气得一脚把离自己最近的大臣踹翻,“快些——”又是一脚出去,“给我想想办法!”
接二连三被踹倒了几个大臣,可他们本来就是见风使舵惯了,靠着孝敬了不少银子才博得四皇子身边一席之地的,哪里有什么真才实学,这会儿被踹也是苦不堪言。
他们哪里知道怎么办?本来以为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不是出乎所有人预料吗?
“不好了!太子,太子他入宫了!”门外,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了近前,尖细的声音彻底击溃了殿中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他们眼神游离,不住地往齐桓身上看。
既然已经入宫,那距离到这里,也就仅有两刻钟时间,快的话一刻钟多一些也就够了。
那么,是战还是降,可就在这位四皇子一念之间了。
齐桓闭了闭双眼,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
这么快!宫门口那群废物,说了要拦住人,居然连一刻时间都没拖住!
可是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必须在夏侯家带着的那群武夫手中讨着好!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越着急,脑子里就越没有思绪,正心烦意乱着,门客之中,一个干瘦精明、仙风道骨的道长忽然站了起来,他用两根手指轻捻胡须,老神在在道:
“殿下何须如此着急?依老道看,此事破解之法近在眼前,就看殿下愿不愿意了。”
齐桓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即快步跑到了那位道长的跟前,双手牢牢扶住对方的肩膀,急切问:
“道长,道长有何妙计?!”
道长垂下眸子,再度睁开,却是看向皇宫之中的某个方向——那是皇帝的寝宫,福宁宫。
齐桓怔住了。
道长幽幽吐出一口浊气,语气平淡:“这种事,殿下踌躇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老道可要提醒殿下一句,您愣神的功夫,正是阎王爷踌躇的功夫,是勾您的命簿还是那位的,可就不好说咯……”
这话说得直白,齐桓如同被人当头一棒,醍醐灌顶,他牙关一咬,目光中露出几分狠绝:
“来人!速速去取鸩酒,我亲自送父皇一程!”
齐隽和齐玉璇的马车已经行进至了含元殿外,就在此时,一道响彻云霄的唱和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陛下驾崩了——”
夏侯衷和夏侯胤迅速勒马,像是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似的,彼此对视了一眼。
马车之中的齐隽亦听见了这一声,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队伍诡异地停在了含元殿外的大殿之上,没有人敢有任何动作。
直到,齐隽和齐玉璇再度下了马车,两人沉默着,一步步往含元殿后的福宁宫走去。
夏侯衷父子俩亦带兵跟上。
福宁宫就在含元殿后头,四皇子从里面出来时,才堪堪过去一炷香的时间。
他身上已经换成了这段时日紧急制作的、象征太子的蟒袍,此时他满脸哀戚,面颊上是两道清晰可见的泪痕,在急忙赶到的太后面前伏跪着痛哭不已。
“皇祖母!父皇,父皇他……”
说到后面,已经是泣不成声。
太后不是第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此时她怔怔站在原地,连齐桓身上穿的是太子的蟒袍都没注意,看满宫人的人都是满脸悲伤难耐,还像是没回过来神一般。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她急急道,“皇帝……太医不是说皇帝只是昏睡了过去,身子实则没有坏到那个地步吗?你们一定是在骗哀家!”
说着,她就快步往寝宫之中走去。
一旁的宫人拦不住,只能一步步跟着太后进去,生怕太后她老人家承受不住,也跟着出什么意外。
齐桓的目光紧随太后而去,眼神中越发冰冷阴狠。
都到这时候了,太后那老东西还是贼心不死,想着父皇还能撑到齐隽回来?
只可惜,他早就封锁了太后宫中的消息,齐隽等会回来,也只会收到自己即将登基的消息!
父皇临危受命,立下诏书,册封他齐桓为太子,不日就要继承皇位,礼部官员已经拿着一式两份的诏书紧急出宫昭告天下了!
齐隽若是敢动他,那就是狼子野心,谋朝篡位!
想到触手可及的皇位,齐桓心中那点亲自毒杀父亲的忐忑不安也立刻消散了大半,甚至还觉得自己这段时日优柔寡断,动作太慢。
若是他直接在收到齐隽死讯之时,就听从那位道长的建议动手,这会儿早就生米煮成熟饭,齐国尽在他手了,还有齐隽什么事?!
忽然,他眼角余光瞥到自含元殿方向而来的一行人,瞳孔微缩。
是齐隽,齐隽过来了!
他瞬间如临大敌,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绝对不可在他们面前跌了他新帝的脸面!
只是,父皇毕竟刚驾崩,他还得做出一副悲痛欲绝,不可置信的表情——
“父皇——”齐桓的尾音带着刻意拖长的颤栗,他踉跄着扑向寝宫门口,身上新换的蟒袍都被他这动作弄得皱皱巴巴,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偷穿大人衣裳的孩童,透出一股不伦不类的滑稽感。
一旁的宫人吓了一跳,他们背对着福宁宫门口,没有看见齐隽一行人已经过来,还以为是四皇子悲伤难以自抑,担心地上前想要搀扶:
“四皇子,您注意身子啊——”
“啪——”齐桓反手就是一巴掌打了过去,直将那好心的小宫女打懵了。
“孤是父皇亲封的太子,是未来的新君,你这贱婢喊的什么?!”
小宫女一惊,她是福宁宫伺候的,从前四皇子四皇子的早就喊惯了,最近一个来月虽说宫中动荡不安,可确实没听说过皇帝新立了四皇子为太子啊!
她吓得连忙跪倒,不住地磕头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