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沧澜一边流着泪，一边机械着拿着通条，不停的往枪管里捅。
伍长一巴掌让他回过了神来，这时的韩沧澜也感觉到通条触底的位置略感不对。
“兔崽子，你是想害死自己，还是害死大家啊！老子可是亲眼见你往枪管里装了两次弹进去。”
伍长伸出铁臂搬的胳膊赶紧制止住了，韩沧澜机械般还在往枪管捅的通条。
这时的韩沧澜自觉地看了一下这列左右的同伴，大家都已经装填完毕，只有自己拿着通条还在不停的往里面捅。
平时训练，本旗新兵中自己一直名列前茅，显然并不是自己动作比别人慢，而是自己多做了一个动作。
韩沧澜瞬间脸都吓白了，多填了一颗子弹，意味着本次发射会有炸膛的风险。
伍长安慰道：“他娘的不要慌，你这颗弹，老子是看着你塞进去的，通条还未彻底捣实子弹，你且就这样保持不动，军中制式之枪，火药定量只有最大射程的八九成，还有余量，一般来说，此发就这样打出去，也是不会炸膛的。”
韩沧澜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
“你哭了？”这时伍长才注意到韩沧澜脸上的泪痕，还未等到他详问，猛听到一阵急促的唢呐声响起。
“快！赶紧上刺刀，要肉搏见血了！”
伍长推了韩沧澜一把，旋即回到了自己的战斗岗位。
韩沧澜抹了一把眼泪，从腰间取出了刺刀，固定在了枪口处。
“小韩、小钟到时候你们两个新兵，拼刺刀的时候，注意站在我和老莫，老黄三人后面，第一不要怕，第二一定要镇定，第三，一定要听从我的指示，一招一式千万不要胡来，一定要讲究配合……”
嘴碎的伍长林志勇，还未来得及吩咐完，却听身后又是一阵凄厉的角号响起。
“快准备跟上！”
经验丰富的伍长知道冲锋马上就要开始了，赶紧提前提醒。
随着百总的一声令下，本司之卒，迈着整齐的步伐，小步开始前进。
冲锋的战斗队形非常密集，站在队伍跟着冲锋的韩沧澜，根本就不知道敌人在哪，只知道是在前方，前方虽是惨叫连连，但他却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高丽人抛射的箭雨不断射来，在他前进的路上，不断有战友倒下。
韩沧澜所在的中军，犹如一支利刃一般直接刺进了高丽人阵中。
突入到了高丽阵中之后，韩沧澜才发现在他们四周都是高丽的人影，但韩沧澜知道他们肯定不是被包围了，因为在其他地方还有兄弟部队和他们一起战斗。
作为小兵，韩沧澜甚至连自己所在具体在哪都不知道，只是机械般的听从指令，跟随部队行动，遑论什么作战计划，以及战略安排了。
突入的敌阵的中军很快散开，处于队伍中间的韩沧澜终于有了接敌机会，在伍长的带领下，韩沧澜所在的伍沿路击杀了好几个高丽人，而自己无一人伤亡。
其实韩沧澜也有几次面临危险的时候，然而不是被战友化解，就是被自己身上的铠甲抵消了伤害。
作为新兵的韩沧澜，战到此时全身既无一丁点的伤。
直到韩沧澜亲自将刺刀刺进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军户胸脯，韩沧澜整个人都呆了。
那军户三十岁左右，双手满是血的抓住刺刀，幽怨地眼睛告诉韩沧澜自己并不想死。
这次如此近的距离，带着震撼和之前被自己远距离枪杀的高丽兵截然不同。
甚至连他得每一根睫毛，韩沧澜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任何的表情，眼神变化，都逃不掉他得眼睛。
要不要继续将手中刺刀刺深一点，彻底结束他得性命。
正在韩沧澜犹豫之际，战友老黄毫无犹豫的一刀向他另一片胸脯刺来，随即拔刀，一脚将敌军踹飞。
老黄喘着粗气，朝他大声地骂道：“兔崽子，你想死啊！这是战场，不是佛堂，你不杀他，他便杀你，就是这么简单。”
失神一般的韩沧澜，对于老黄的责骂好似没听见一般，他紧紧地盯着地上的高丽人，他还未死，满是血的双手紧紧地握住自己胸前的伤口。
胸前伤口，如源泉一般汩汩而出，满口鲜血，双眼幽怨而恐惧地紧紧盯着韩沧澜。
老黄在前面又杀完一个高丽兵后，发现韩沧澜还如木雕一般的站在原地，瞟了一眼地上的高丽兵道：
“他身受重伤，已伤及肺腑，活不成了，如果你真的悲悯于他，就给个痛快的。”
韩沧澜经过完整的新兵训练，其中包括战场急救知识，那高丽兵口吐鲜血，正是肺脏所贯穿伤的表现，并且还伤的并不轻。
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刀，有没有刺穿他得肺脏，不过韩沧澜知道他肯定是活不成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后，举起了手中的火枪，痛苦的闭上眼睛，扣动扳机，将填充了两颗子弹的火枪，悉数朝他射去。
和伍长说的一样，这次并没有炸膛。
“啊！”
亲手结束了这名高丽兵的性命之后，韩沧澜像是发疯了一般，冲到了最前锋，毫无顾虑的将自己手中的刺刀，一次又一次的刺中了敌人的身体。
伍长和老黄不禁相视一笑，曾几何时，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他们的心境和韩沧澜一样大同小异，都是这样过来的。
毕竟人之初，性本善。
装备精良的明军气势如虹，一路冲杀过来，漫野都是高丽人躺下的尸体，人数众多的高丽大阵连连后退。
正在尹化平，打算咬牙坚持时，追击高丽左翼溃军的明军骑兵，再次回到了战场，列阵之后，如同两把铁犁一般，直接从高丽人的后背冲杀过来。
冷兵器时代，骑兵乃是战场之神，两营骑兵的加入，便如定海神针一般，战场开始一边倒。
本就摇摇欲坠的高丽大军，怎受过这样的腹背夹击，坚持没多久后，第一支逃亡的部队开始出现。
紧接着高丽大军开始四分五裂，丢盔弃甲，到处逃命。
三万大军顷刻溃散，马背上的尹华平两眼一黑，径直从马上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