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桃坐在剧组安排的面包车里,望着窗外越来越荒凉的景色,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小林,试镜为什么安排在这种地方?”她问前排的翻译。
小林转过头,笑容有些僵硬:“导演说这里场景符合电影需求,临时租用的。”
顾盼倒是一脸兴奋,趴在窗边张望:“江姨!你看那边有个湖!好漂亮!”
江桃勉强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包里的手机。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剧组没有提供完整的拍摄计划,联系人只通过邮件沟通,连试镜剧本都只有零星几页台词。
车子拐进一条泥泞的小路,最终停在一栋灰白色的建筑前。几个穿着随意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口抽烟,看到她们下车,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
一个自称副导演的泰国男人把她们带进一间简陋的办公室。
“公司规定,试镜期间需要保管艺人护照。”他操着口音浓重的英语,向江桃伸出手,“结束后就归还。”
江桃的手指瞬间收紧:“为什么需要护照?”
“保险要求。”副导演不耐烦地敲敲桌子,“所有外国演员都这样。”
顾盼有些不安地看向江桃。江桃站起身,语气坚决:“那很抱歉,我们不能接受。我们走。”
副导演突然变了脸色,猛地拦住门口:“来了就不能走!“
江桃一把将顾盼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悄悄摸向包里的防狼喷雾:“让开,否则我报警了。“
副导演冷笑一声,吹了个口哨。门外立刻冲进来两个壮汉,其中一个手里拿着块湿毛巾。
江桃刚掏出手机,眼前就闪过一道黑影——湿毛巾猛地捂上她的口鼻。刺鼻的药味冲入鼻腔,她拼命挣扎,却感觉四肢越来越沉……
最后的意识里,她听到顾盼撕心裂肺的哭喊:“江姨——!”
当江桃再次醒来时,头顶是一盏摇晃的钨丝灯。
她挣扎着坐起,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狭小的储藏室里,双手被塑料扎带绑在身后。角落里,顾盼蜷缩着身子,脸上还有泪痕。
“小盼!”江桃压低声音呼唤,“你怎么样?”
女孩猛地抬头,眼泪又涌了出来:“江姨!他们、他们说要让我们拍那种电影……“”
江桃的心沉到谷底。这不是什么试镜,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跨国诈骗团伙,专门诱骗外国女性从事非法拍摄。
门外传来脚步声,江桃立刻示意顾盼装睡。
铁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说过,不准动她们。”
——是林嘉豪!
江桃眯着眼睛,看到林嘉豪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那个副导演正点头哈腰地解释着什么,却被他一把推开。
“滚出去。”林嘉豪冷声道。
当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时,林嘉豪快步走到江桃面前,掏出小刀割断扎带:“对不起,我来晚了。”
江桃护住女儿,警惕地后退:“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不是。”林嘉豪苦笑,“我查到这家制片公司有问题,一路跟踪过来的。”他掏出她们的护照,“车在外面,我们先离开再说。”
三人悄悄溜出后门,钻进一辆等候多时的越野车。车子刚发动,远处就传来愤怒的叫骂声。
“趴下!”林嘉豪猛踩油门,车子箭一般冲了出去。
子弹打在车身上的声音让顾盼尖叫出声。江桃死死抱着顾盼,透过车窗看到那个副导演正举着手枪,脸色狰狞。
“坐稳了!”林嘉豪一个急转弯,车子甩进茂密的椰林。颠簸了半小时后,他们终于甩掉了追兵。
安全屋里,林嘉豪给惊魂未定的母女俩倒了热茶。
“这个团伙已经骗了十几个国家的女孩。”他调出一份资料,“他们专门物色新人,以试镜为名实施绑架。”
江桃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为什么盯上小盼?”
“因为……”林嘉豪犹豫了一下,“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你。”
“什么?”
“有人出高价要你的配方和技术。”林嘉豪直视她的眼睛,“所以才设了这个局。”
江桃如坠冰窟:“是谁?”
林嘉豪还没回答,顾盼突然指着电视惊叫:“江姨,你看!”
当地新闻正在播放突发消息:沪市某机械厂发生爆炸,伤亡情况不明……
画面中,滚滚浓烟升起的地方,赫然是他们租下的工厂!
曼谷廊曼机场。
江桃攥着好不容易改签的机票,带着顾盼匆匆登上飞往广州的航班。这个年代国际航班稀少,她不得不先飞广州,再转火车回沪市。
“江姨,顾叔叔会没事的,对吧?”顾盼缩在窄小的飞机座椅里,手指绞着衣角。她第一次出国就遭遇绑架,此刻脸色仍有些苍白。
江桃握住顾盼冰凉的手:“没事,没事。”
好像也是在给自己安慰一样。
飞机引擎轰鸣,舷窗外云层翻滚。江桃盯着自己的倒影——眼里全是血丝。三天前那个自称“副导演”的男人用乙醚捂住她口鼻的画面还在眼前闪回,而现在,沪市又传来噩耗:顾有为在机械厂爆炸中重伤昏迷。
她闭一闭眼睛,不行,她不能倒下。
还有很多事情要她解决呢。
白云机场简陋的出关口挤满旅客。江桃一手紧抓顾盼,一手拖着人造革行李箱,在人群中艰难穿行。
“让一让!让一让!”
穿蓝布衫的车站工作人员扯着嗓子喊。售票窗口前排着长队,有人为插队吵了起来。江桃掏出介绍信和工作证,直接找到值班站长。
“同志,我爱人是机械厂的工程师,现在重伤住院……”她声音发颤,递过皱巴巴的电报。
站长看了眼盖着公章的介绍信,转头对售票员喊:“给这位女同志两张最近的特快!”
车厢里弥漫着泡面、汗水和烟草混合的气味。顾盼靠在她肩头睡着了,江桃却盯着窗外飞驰的夜色。
记忆闪回三天前——
顾有为穿着藏蓝色衣服,站在机场冲她挥手:“路上小心!小盼试镜完就赶紧回来!”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他的样子。
“瓜子香烟矿泉水——”列车员推着小车经过,惊醒她的思绪。
对面座位的老太太递来一个铝饭盒:“闺女,吃点吧,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饭盒里是几个菜包子,已经凉了,但江桃还是道谢接过。她必须保持体力,沪市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清晨六点,火车鸣笛驶入沪市站。
月台上,周德昌师傅和王科长早已等候多时。老周师傅眼睛通红,工作服上沾着机油和灰烬。
“直接去华山医院。”老周接过行李,声音沙哑,“有为在Ic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