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桃怔住了。
她早就知道，照庆不是一个傻姑娘，也许性子的确会莽撞一些，但当照庆沉下心来，仔细一想，就能明白其中的关节。
“你现在是要摆出一副跟我谈条件的架势么？”
山桃淡淡地笑了笑。
“莹莹能有什么秘密？你又能跟谁说去？”
照庆脸色微变，却仍旧不肯松口：“桃儿姐，你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就能糊弄我，我虽然没怎么读过书，懂的不如你们多，但是我也明白，那日南风给莹莹下跪，喊她一声主子，意味着什么。”
“南风是个会功夫拳脚的人，谁家姑娘会带着一个武夫四处走？莹莹的身份必定是一个大秘密，而你和孙大哥都知道，你们是在替她隐瞒。”
“我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既然她的身份需要瞒着世人，那就说明这个身份是很了不得的，不能被外人所知道，尤其是不能被官府知道。”
“你把我关在这里，名义上说，要教我规矩，教我做针线，让我学会做人，可实际上呢？无论我学不学规矩，做不做针线，你都不会把我放出去的，因为你害怕我会把莹莹的事情说出去。”
“只要此事泄露半分，不仅仅是莹莹，你们全家都得死，所以，你怕了。”
照庆神色笃定，甚至还翘起了嘴角。
“桃儿姐，我所求的不多，放我出去，给我钱，帮我立女户，为我置办二三十亩地，再买一个小庄子和一个小铺面，保证我能好吃好喝，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我就绝对不会把此事说出去的。”
“我和莹莹也算是在一起玩过，我其实一直把她当成好妹妹的，我也不想看着她遭难，更不想让她连累你和孙大哥，桃儿姐，你就答应了我吧，只要你答应我，从此以后，咱们还是可以做姐妹的。”
山桃心中对照庆残存的最后一点希冀，也终于磨灭了。
这算是第二个贾秀莲吗？
即便是贾秀莲杀了她，也比不上面前照庆对她的伤害。
“我真后悔，当初不应该答应你姐姐，把你从周家地窖里救出来，我应该给你姐姐一大笔钱，叫她自己想法子，如果我不掺和你的事情，也许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会因此而烦恼。”
照庆脸色就变了。
她眼神很不耐烦，一直四处打量着，双手死死地绞着衣裳。
明明有万般委屈，却不知道要如何发泄。
“照庆，你很聪明，但你的条件，我是不会答应的。”
照庆这个丫头还是太笨了。
哪有这么跟人谈条件的呢？
把自己的底牌全亮出来，不留一点后路，旁人一眼就看穿了，当然不会答应她的条件了。
若是换做心狠一点的人，在照庆亮底牌的时候，就起了杀心了。
“你为什么不答应我？”
照庆一垂眸，眼泪就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你是准备一直关着我，直到我老死么？”
山桃怜悯地看着照庆。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来安抚照庆。
她也不明白，明明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笑她先前还在为照庆的将来打算着，想要撮合照庆跟杨虎，甚至还担心廖家夫妻对照庆不好。
不过几个月，照庆就成了山桃的阶下囚。
且一辈子都无法再出去了。
除非哪一日，琇莹的身份能见得了光，照庆才有可能重见天日。
但现在看来，琇莹得以孙琇莹的身份活一辈子了。
那个生长在燕地，骄傲聪慧的千城郡主阿宝，已经惨死在燕王府，再也不会出现。
山桃也绝不会允许她出现，所以，照庆就必须老老实实地待在孙家的流云阁内。
沉默让照庆知道了答案。
她捂着脸大哭，一面哭，一面质问山桃。
“你说得对，你为什么要救我？如果你不去周家，我和敦弟还好好的！姑父虽然混账，姑母虽然懦弱，虽然我在周家吃不饱穿不暖，天天干活儿，还要挨打挨骂，甚至还要时刻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卖到青楼，可我没过过现在这样的日子！”
“我不知道吃饱穿暖是什么感觉，不知道被人伺候是什么感觉，不知道被人叫大姑娘是什么感觉，不知道这些感觉，我就不用妄想着所有人都捧着我，如果不妄想这一切，我就不会嫉妒莹莹，更不会做出诋毁莹莹的事情。”
“桃儿姐，这一切都怪你，是你毁了我！是你叫我再也回不去了！你还我的姑父姑母，你还我的敦弟！”
山桃蹙起了眉头。
这丫头疯了，真是不可理喻。
她救人还救出错来了？
“你尽管哭闹吧，先前我还指望你能好好地学规矩，安安分分的，我倒是能给你一份体面，现在看来，不能够了，往后我会让程妈妈等人把你锁在这间屋子里，你什么时候改好了，我再叫她们放你出来。”
照庆一听，登时就愣住了。
“你把我关在流云阁还不算，还想把我关在屋子里？贾山桃，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恩人的吗？”
“我的恩人是你的姐姐，并不是你。”
山桃冷笑了两声。
“你方才不是还挺想念你在周家的日子么？你在周家是住在地窖的，而在孙家，我还让你有一间屋子睡，不至于冻死，你应该感恩才是。”
说罢，她便走出了屋子，对程妈妈等人道：“廖大姑娘病了，得了失心疯了，成天胡言乱语的，你们往后一定要记得，锁好她屋子里的门窗，不许她出来，另外，把她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情况。”
“桌椅柜子等物，都不许有，衣裳也不能有，被褥只许留一套，她身上也只能穿小衣，若是无人值夜，不许她屋子里有炭火。”
“你们也不许跟她说话，免得她说些乱七八糟的，蛊惑人心，等开春了，我会请大夫来给她瞧瞧的。”
撤掉屋里这些东西，是防止照庆寻短见。
孙家可以关照庆一辈子，但是照庆却不能死在孙家。
出了流云阁，山桃便长叹一口气。
她对照庆，是不是太心狠了一些？
“叹什么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