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庆功宴,没有焦急的等待。
考完试的第二天,所有学子,便已经回到了课堂。
他们脱下了赶考的儒袍,换上了便于活动的短衫。上午,有的学生学习的,不再是四书五经,而是一门全新的课程——《城市公共卫生与防疫》。
讲台之上,一名从太医院请来的老御医,正结合着一幅巨大的京师水道图,讲解着瘟疫的传播途径,以及如何通过改善下水道、处理垃圾,来预防疾病。
台下的学子们,听得聚精会神,不时在手中的笔记本上,记录着要点。他们的问题,也千奇百怪。
“先生,您说这病菌,肉眼不可见,那我们如何得知它的存在?”
“先生,按照您所说的原理,是否意味着,只要我们能将所有人的排泄物,进行高温处理,就能有效切断大部分瘟疫的传播?”
下午,一些学生则是在学校的实践工坊里,进行着课外活动。
有的,在学习如何使用新式的水泥,去制作更坚固的管道模型。有的,则是在化学实验室里,尝试着用各种试剂,去分析不同水源的成分差异。
对于他们而言,科举考试,只是他们人生中的一次检验,而不是终点。林尘为他们打开的那扇通往更广阔世界的大门,让他们明白,真正的学问,在书本之外,在天地之间。
皇宫,文华殿。
这里被临时辟为阅卷场,殿门紧闭,四周由禁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殿内,数十名从翰林院精心挑选出来的庶吉士和编修们,正襟危坐,神情肃穆。他们面前,是堆积如山的试卷。
为了保证公平,所有试卷都经过了密封和誊录。阅卷官看不到考生的任何信息,只能根据文章的优劣,来评定等级。
整个大殿,安静得只剩下翻阅纸张的“沙沙”声。
批改过程,紧张而又高效。一篇篇文章,在这些大奉最顶尖的文人手中流转,或被圈点赞赏,或被朱笔批阅,最终,化为一个代表着等级的符号。
三日后,所有试卷全部批改完毕。
一份份汇总好的名单,被整理成册,由专人封存,送往内阁,等待着皇帝的最后审定。
太极殿旁的内阁值房内。
朱照国、陈文辉,以及吏部尚书王奎,正围坐在一起,讨论着来年的官员调动和京察事宜。
“……天鼎四年,朝廷清理了一大批尸位素餐的冗官,从地方到六部,至今仍有不少官职空缺。这对朝廷的运转,始终是个隐患。”吏部尚书王奎,抚着自己的胡须,面带忧色地说道。
他是掌管天下官员升迁调补的大管家,对此感触最深。
陈文辉,呷了一口茶,缓缓开口:“王大人不必过于担忧。正因如此,陛下此次才会同意扩招。只要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补充进来,这朝廷,才能活起来。”
朱照国点了点头,沉声道:“陈大人所言极是。不过,老夫倒是觉得,除了数量,‘质量’才是关键。希望此次春闱,能多出几个像威国公那样的,能吏、干吏,而非只会引经据典的腐儒。”
就在这时,一名司礼监的小太监,捧着一个密封的黄杨木匣子,快步走了进来。
“奴婢,叩见三位大人。”
“何事?”
“回阁老,春闱一甲、二甲的拟定名单,已经出来了。陛下有旨,请三位阁老先行过目,并统计各方数据。”小太监将木匣高高举起。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陈文辉接过木匣,打开锁扣,从里面取出厚厚一叠名册。他翻开第一页,只是扫了一眼,便“咦”了一声,脸上露出些许吃惊之色。
“今年的二甲,竟然取了足足二百人之多?”
王奎闻言,凑了过去,看了一眼:“朝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陛下特意下旨,但凡文章尚可,皆可酌情录入二甲,只是,两百多人的确有些多。”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便有太监高声通传:“陛下驾到——”
三人连忙起身,躬身行礼:“臣等,恭迎陛下。”
天鼎帝任天鼎身穿一身明黄色的常服,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他摆了摆手,笑道:“三位爱卿免礼,都坐。”
待众人落座,任天鼎的目光,便落在了桌案上的那个黄杨木匣子上。
他明知故问地笑道:“看来,是春闱的名单出来了?朕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吏部尚书王奎立刻起身,恭敬地回道:“回陛下,正是。臣等正准备统计,陛下便驾临了。”
任天鼎心情颇好,他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带着几分考校的意味问道:“那依你们看,此次科举,林尘那小子的京师大学堂,能有多少人上榜啊?别给朕丢人现眼就好。”
这话虽说得轻松,但在场的都是人精,谁听不出陛下话语中的那份期待。
王奎沉吟片刻,谨慎地回答:“回陛下,京师大学堂毕竟成立时日尚短,底蕴浅薄。依臣愚见,能有十数人上榜,便已是惊世骇俗之举,足以证明威国公教导有方了。”
朱照国和陈文辉,也都点头附和,显然,这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大胆,也最合理的猜测了。
“十几个?”任天鼎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对王奎道,“王爱卿,别猜了。你现在就给朕统计一下。朕倒是很好奇,林尘这小子,究竟能给朕一个多大的惊喜。”
“遵旨。”
王奎不敢怠慢,立刻拿起名册,又取来一份早就备好的,所有考生的名籍对照表。朱照国与陈文辉,也凑了过去,帮忙复核。
值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和王奎偶尔发出的,数数的低语声。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王奎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平静,慢慢变得惊讶,再到后来,他的手,甚至开始微微有些颤抖。
“这……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怎么了?”任天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