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被问得懵了。
他嘴唇动了动，在陈煜认真严厉的目光中，老实答应：
“大、大人，我今日是午时左右进宅中看诊的。
是替一位伤得很重的夫人把脉，她浑身皮开肉绽，身上都是鞭伤，还发着高热，我看她快要死了，就开了一副猛药吊着她一口气。
但、但你们放心，我从医几十年，绝干不出草芥人命的混账事，那些药材药效虽猛，但我都是仔细斟酌过的，对人体伤害都不是很大。
至于、至于离开时候的时辰……
我离开时，他们着急走，还威胁我，我记得不是十分准确，应当申时左右。”
老大夫回忆着白日发生的一切，断断续续开口，生怕说错一分。
他低着头回话，并没发现自己老实交代后，床边那个男人脸色有多阴沉骇人，浑身溢出的恐怖气息瞬息席卷整个房间。
不仅是萧统，听见老大夫这话，陈煜神情严肃下来。
陈煜心道不好。
鞭伤、高热，吊着一口气，这些话他听了都生怒，更别提一直寻皇贵妃寻得杀气四溢的皇上。
陈煜都不大敢回头去瞧床边男人的表情，他看向老大夫，再次询问：
“你可记得受伤之人长相？”
老大夫点头：
“记得，那位夫人虽然脸上也有伤，但大致眉眼我还是记得。
她伤势很重，期间我探过数次鼻息，观察她神色反应，记得还算清楚。”
陈煜回头看向萧统，以目光请示，萧统静默半晌沉着眸颔首，陈煜立刻看向身后麒麟卫。
麒麟卫会意，上前两步从怀中掏出一幅早就备好的小像，拿到老大夫眼前展开。
“你看看，受伤之人可是此人？”
老大夫仔细辨认画像上气质绝佳的人，几息后用力点头：
“对，就是这位夫人。
只是白日的她，不如画像里精神，气息奄奄一直在昏迷。
而且昏迷后，这位夫人一直在呓语，看样子都要烧糊涂了。
我当时心中不安，让那些人给她身上鞭伤上药，结果药刚拿出来，就被他们拦住。
最后这位夫人被带上马车时，身上的伤都没得到及时救治。”
“你可听见他们出发去哪儿？”
虽知这个问题十有八九得不到答案，但陈煜还是多嘴问了句。
不因其它，实在是身后蔓延的寒气太过渗人恐怖，但凡有一分希望陈煜都不想放过。
陈煜毫不怀疑，若皇贵妃这次真出了事，皇上定要血洗朝堂。
没有朝中重要人物出手搅局掩护，仅凭一个萧洛灵，根本做不到在麒麟卫眼皮子底下三番两次追杀劫持皇贵妃，还屡次甩开麒麟卫追踪。
这一点，想必皇上比他更清楚。
陈煜问出这话，站在床边的萧统终于抬眸望来。
望着一脸茫然的老大夫，萧统袖下攥紧的双拳松开半刻，任由鲜血顺掌心滴落砸进地面。
老大夫认真想了半天，最终摇头：
“对不住大人，我当时一直在屋中替那位夫人看诊，并没听见他们是要去哪儿。”
老大夫这一句直接浇灭萧统心中仅存的希望，黑眸最后一丝光灵隐寂，萧统猛的转身快步朝外走。
“将人送回去。
兵分四路，继续追人。”
这座城池四通八达，可以通往东西南北四个不同方向，没了许君君，麒麟卫各路消息还未传回，萧统只能往最有可能的方向追人。
“是！”
陈煜安排人将老大夫送回药铺，立刻点了人马随萧统上路。
接下来三日，无论是萧统还是另一头的许君君跟君霄辰一直在寻人的路上。
最终，经过麒麟卫层层探查搜索锁定，终于将目标定在西北方关城。
陈煜随着萧统日以继夜赶赴关城，在半途另将这个消息传给许君君与君霄辰。
一转眼，距离姜妩媚单独被抓已过去八日。
萧洛灵终于带着人与盟友汇合。
一日之后，尚在半途的麒麟卫收到一封来历不明的信，陈煜取过信，望着信封上落款，拧着眉立刻呈到萧统面前。
萧统勒马读信，黑眸锁在信上标注的时间与地点，唇齿间生生漫出血腥气。
“皇上，恐怕有诈，请容臣带人先去查探一番，做些准备。”
萧统没有开口答应，看向陈煜冷肃的脸问起另一件事：
“赵齐到哪儿了？”
陈煜一愣，立刻道：
“禀皇上，昨日接到赵大人来信一切已办妥，他正在赶来与我们汇合的路上。
大概五日，便能抵达关城。”
“传信让他加快速度，朕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三日后，要看见他出现在朕面前。”
萧统声线冰冷低沉，似裹着深冬寒雪，陈煜心头一凛，立刻低头：
“臣马上去安排传信。”
陈煜消失在眼前，萧统看向前方蜿蜒至天际的沙尘长路用力攥紧缰绳，黑眸一片阴鸷沉寂。
萧洛灵，此次朕会亲手砍下你脑袋，让你跟你母后团聚！
……
关城的夜枯燥乏味。
整个天幕被乌云遮盖，看不到一丝星光。
简陋粗鄙的屋舍中，萧洛灵正与盟友会面打算谈论下一步部署，黑衣人匆匆而来，贴着她耳迹耳语几句。
萧洛灵面色微变，嘭一声放下茶盏，怒道：
“你们都是死的吗？
这么多人，都看不住她！
她要是死了，你们通通都给本公主以死谢罪！”
萧洛灵发起脾气来，黑衣人噤若寒蝉，坐在对面的人见状轻笑一声，咯噔一声搁下手中热茶：
“这位皇贵妃是我们制衡萧统的关键，万不可有闪失。
您还是先去瞧瞧情况，剩下的事，我们明日再谈也不迟。”
萧洛灵饱含怒气的视线扫过对面，对上那张厌恶的脸孔，冷哼一声蓦然起身，倨傲嫌恶的快步离开。
黑衣人紧随而上，两人身影化成两个黑点，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等人走了，站在身后的一个男人弯腰询问：
“可需属下派人处理掉她？”
这个她指的谁不言而喻。
刚才出声的人轻轻摇头，露出一抹冰冷玩味的笑：
“她还有价值，先留两天。
待见过萧统，再杀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