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存活下来三个人吗？剩下的那个呢？”孙华景伸长脖子左右张望，“没和你们一起吗？”
仿佛提到了什么不能说的禁忌，慕慕和丽艾的脸色唰得如同死灰般惨白一片。
宋楚琥珀色的眸子从两人面上掠过，几乎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他起身，盯着福利院巨兽般的建筑骨骸，一些建筑残留着焦黑的印记，那是被大火灼烧的昔日痕迹。
未被磨灭干净的旧日痕迹令他泛起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踏入这座福利院的一刹那，他无时无刻不在作呕。
回忆如同沉入海底的淤泥海藻，恶臭发绿深埋泥沙，葬于无尽深渊，现在却又搅浑将恶臭曝晒在太阳底下。仿佛无数葬于地底的灵魂在竭力哭泣与呐喊，诉说这座地狱里曾经的一切。
细数着一切罪恶的痕迹与过往的肮脏。
他想，一把火，终究是烧不干净的。
慕慕瘦弱的手臂死死抱紧安乐，她将嘴唇咬得发白，无声流泪，像是在同什么做无声的告别。
抬起头，她若无其事地擦掉眼泪，说：
“乐乐姐，你不要收养我了。”
“我杀人了。”
……
从游戏里存活下来的最后一个人是福利院的副院长，周丁旺。
他躲在仓库里，通过攀爬折叠梯躲到了钢筋铸成的房梁铁骨上。为了不被抓到，他甚至用绳子将梯子拔上来，从窗户里甩了出去。
窗户后面是浓重的黑雾，即便想捡都捡不回来。
为了便于攀爬行动，他脱了兔子玩偶服，扔在了仓库角落里。
他虽然因此活了下来，却也将自己困死在了高高的房梁上。
“他跳下来，摔断了腿，要我和丽艾为他去医务室找药。”
慕慕讽刺地笑了一声，语气平静得过分。
“我去了食堂后厨，找到一把菜刀。”
“我把他剁了。”
她破罐破摔地说完那句话，强迫自己死死看着安乐的表情。
乐乐姐会对她失望吗？
她杀人了，不再是她认知中的乖巧懂事的妹妹了。
她拿着刀，在那个恶魔的身上砍了数不清的刀口，像食堂阿姨剁肉那样，举着刀，狠狠剁向他。
像过年包饺子剁肉馅那样，一直剁一直剁。
明明剁了很久，手腕疼得没有知觉，可就是不碎。
丽艾害怕得大叫。
……她也变成恶魔了。
她伤心地想，乐乐姐再也不会喜欢她了。
安乐震惊了，震惊过后飞快地把慕慕全身检查了一遍，口中焦急道：“你有没有事？他一定不会甘心等死，肯定会竭力反抗的，他一个中年男人，力气怎么说也要比一个小姑娘大，他有没有伤到你？”
“孙哥你赶紧帮慕慕看看有没有受伤！”
孙华景被关心则乱的安乐拽得一个趔趄。
慕慕眼神怔怔：“你、不害怕、我吗？”
“一会再说这个，你先告诉我你有没有受伤，放心，我们这里有医生有药……”
“没有，没有受伤。”
被拉着原地转了好几圈，慕慕恍恍惚惚再三保证自己一点伤都没有受。
“他腿断了，根本追不上我，我让丽艾假装给他送药，在背后猛然用刀砍向他……”
原本以为，刀砍断脖子要费很大力气，她以前帮阿姨剁过肉馅，猪皮很结实，骨头很坚硬。
可是拿着刀真的砍上去才发现，很容易就切开了皮肉。
她的力气好像变大了很多。
安乐把两个小姑娘从头到脚都检查了一遍，才后知后觉地问：“对了，你为什么要杀他来着？”
她突然怒容道：“他是不是欺负你们了！”
慕慕摇头。
丽艾也跟着摇头。
“但是他该死。”慕慕的神情变得痛恨。
她的神情很难过很难过，抬头冲着安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乐乐姐，你还记得琴思吗？”
安乐有不好预感：“她出事了？”
“我不知道，琴思怀孕了，她不见了，好几个星期前就已经不见了。”
“我们找不到她，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
安乐心里咯噔一声，她之前就听说过，关于这座福利院的一些不好传闻。
心心福利院以前还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圣心福利院，是由废弃的圣心大教堂改建而来的。
十多年前，圣心福利院发生过一场大火，烧死了很多人。
不，应该说，当时在福利院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后来警察在搜证是翻出不少罪证，关于福利院贩卖儿童用以国际禁止的人体实验，以及非法器官交易、诱j虐待幼童……
将福利院中儿童的视频照片发给拥有特殊爱好的达官贵人，明码标价，以选妃形式提前挑选。所谓的“慈善家”打着捐赠物品的名义踏入福利院，等待着护工将被选中的孩子装扮好送上顶楼。
安乐还记得，那件事在爆出来后震惊一时，网友群情激奋，认为那场火烧得大快人心，是为民除害的天火。
原本警方还在竭力调查放火杀人事件，后来迫于舆论压力不了了之。
无论是惩恶扬善的天火，还是蓄意谋杀，那场灾难中，没有一个幸存者，即便真的有凶手，也早已一起葬身火海了。
“慕慕，你在开玩笑吧，你才这么小，说不定连怀孕是什么都不知道。”安乐干巴巴地开口。
慕慕异常坚定，“不，我知道……我都看到了……”
她低下头，声音很轻：“很久了，我们看着琴思的肚子越来越大，薄薄的肚皮像纸一样，里面长了一个像西瓜一样的肉瘤。”
丽艾的声音小心翼翼，透着对未知的恐惧：“迟早会炸的，她的肚子都出现了裂开的痕迹，一道一道的痕迹。”
慕慕和丽艾是不会撒谎的。
安乐气的浑身发抖，“畜生！”
孙华景跟着骂：“畜生！死的好！”
宋楚：“畜生可比他们有良知得多，有的事，畜生不会做，人会。”
任何一切血淋淋肮脏无底线的事，只要有利可图，就永远有人争先恐后愿意去做，充当刽子手中的刀斧。
无论是圣心福利院还是心心福利院，围墙都是垒得那样高，还要在墙头插满锋利的玻璃碎片，在外围扯上电网。
一座千方百计阻止孩子逃出去的孤儿院，它的本相是吃人的地狱。
这些事，他很早就明白了。
踢灭火堆里的余烬，宋楚起身：“尸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