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武的声音在机要室内回荡,像沉重的石头,砸在秦泽的心湖里,激起千层寒浪!
秦泽脸上的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他的后背,悄无声息间,已经被一层冰冷的汗水彻底浸透!
刚才……
他距离死亡,原来真的只有一线之隔!
秦泽不是初出茅庐的雏儿,恰恰相反,北疆之行,他早已在尸山血海中不知打了多少个滚!
对于杀气,他比任何人都要敏感!
他现在无比确定,就在刚才,幽若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剑,蕴藏的不是威胁,不是警告,而是最纯粹,最不加掩饰的凛冽杀意!
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如果不是战武反应神速,用刀鞘格开了那柄追魂索命的软剑……
秦泽毫不怀疑,自己现在的脖子上,已经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线,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思考着人生的最后一个哲学问题!
人死后会去什么地方?
想到这里,秦泽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了一下!
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老祖宗们常说的那句“祸从口出”,究竟是何等沉甸甸的至理名言!
自己不过是想跟这位冰山美人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谁能想到,这玩笑的代价,竟然是自己的小命!
这他娘的……也太刺激了!
秦泽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后怕,那双深邃的眸子重新恢复了清明。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一脸担忧的战武,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郑重。
“战镇抚使。”
“这个人……能不能换一个?”
战武闻言一怔。
秦泽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摊了摊手。
“派这么一位小祖宗跟在我身边,我实在是没有安全感。”
“今天在京都,有你战镇抚使及时出手,我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可到了那千里之外的南疆,天高皇帝远,毒瘴密林深处,可就再没有第二个战镇抚使来护着我了!”
“谁知道我哪天晚上说梦话,会不会又不小心得罪了她?”
“到时候,我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秦泽这番话,半是调侃,半是认真。
如果幽若是正常人,哪怕再冷傲一些,秦泽也绝不会拒绝。
毕竟,漫漫长路,有这么一位绝色佳人相伴,总归是一件赏心悦事。
可问题是,这幽若,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跟“正常”两个字不沾边!
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黑龙卫!
是整个武朝等级最森严,规矩最严苛的暴力机关!
以下犯上,在这里是绝对无法饶恕的滔天大罪!
她一个区区的玄字号镇抚使,竟敢对陛下亲封的副指挥使拔剑相向!
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可以形容的了,这简直就是疯了!
也就是自己这个副指挥使初来乍到,根基未稳,不想把事情闹大。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在黑龙卫经营多年的大佬,就凭幽若刚才那一剑,别说她玄字号镇抚使的位子保不保得住,她那颗漂亮的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都是个未知数!
带着这么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去执行九死一生的任务?
秦泽觉得自己还没活够!
然而,面对秦泽合情合理的要求,战武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浓重的为难之色。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秦大人,恕属下无能为力。”
“如今镇抚司内,四大镇抚使,除了我,便只有幽若一人留在京都。”
战武顿了顿,继续解释道。
“而且,不瞒您说,三日之后,我亦将奉龙指挥使之命,离开京都,去执行一项九死一生的绝密任务。”
“所以,目前整个京都之内,能够调动,且实力足以担当护卫重任的镇抚使,只剩下幽若一人。”
似乎是怕秦泽不信,战武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如果大人您执意要换人,也并非不可。”
“只是……其他人选,实力比起幽若,那便是一个天,一个地,差得太远了。”
“恐怕……难以胜任护卫您周全的重任。”
战武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将秦泽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浇灭。
机要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秦泽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轻响。
他在权衡。
一边,是无法预测,随时可能对自己拔剑相向的绝美女杀神。
另一边,是实力不足,在面对森罗廷的亡命之徒时,可能根本靠不住的普通护卫。
这简直就是一道送命题!
此去南疆,清剿森罗廷,其凶险程度,用脚指头想也知道!
森罗廷作为南疆最大的地下势力,能与朝廷分庭抗礼多年,其底蕴之深厚,高手之众多,绝非寻常江湖门派可比。
自己身边若是没有一个真正顶尖的高手坐镇,怕是还没找到森罗廷的主坛,就先被人家派出的杀手给剁成肉酱了!
数秒之后,秦泽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停下!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罢了!”
“那还是算了吧!”
两害相权取其轻!
比起森罗廷那些看不见的敌人,至少幽若这个危险,是摆在明面上的。
只要自己小心应对,总归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
秦泽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这件事,处处都透着一股诡异。
龙指挥使,执掌黑龙卫二十年的铁腕人物,会不知道幽若的性格缺陷吗?
他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将这么一个“刺头”安排到自己身边?
这究竟是武帝为了考验自己,特意布下的棋局?
还是龙指挥使本人的无心之举,亦或是……别有用心?
秦泽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与凶险。
不过,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秦泽便不再纠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秦泽连北疆的狼族铁骑都不怕,还会怕一个小丫头片子不成?
只要自己这一路上,管住嘴,迈开腿,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离这女杀神远一点,想来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大不了……
大不了这一路上,自己就当个哑巴,一个字都不跟她说,这总行了吧?
想到这里,秦泽的心情顿时开朗了不少。
他对着战武拱了拱手,笑道:“多谢战镇抚使解惑,那便按原计划行事吧。”
“大人英明!”
战武见秦泽不再追究,心中也是长舒了一口气,连忙躬身行礼。
随后,在战武的亲自陪同下,秦泽迈步走出了这间气氛压抑的机要室。
然而,他前脚刚刚踏出房门。
眼角的余光,便瞥见了一道熟悉的,如同鬼魅般的身影。
只见在不远处的廊柱阴影下,幽若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依旧是一身干练的黑色劲装,那柄要了命的软剑化作腰带缠在腰间,身形笔直如枪,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了一体。
若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
她似乎一直在等他们出来。
看到那道身影的瞬间,秦泽的瞳孔猛地一缩!
刚刚才被强行压下去的,那种被利剑抵住喉咙的窒息感和恐惧感,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
他的身体,甚至比他的大脑反应更快,下意识地就向后退了半步!
一句完全不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
“你……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