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日升匆匆离去,会议室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大领导沉默不语,工作组的其他成员也都噤若寒蝉,不敢轻易开口,只是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通过眼神与熟悉的人交流着信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三分钟仿佛变得比三个世纪还要漫长。终于,会议室那扇吱呀作响的老旧木门被缓缓推开,鲁日升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
他站定后,环视了一圈会议室里的众人,然后缓缓说道:“章谌同志说,当天表决时,他已经明确表示拒绝就该项议题进行表决,但袁向阳并没有尊重他的意见。”
鲁日升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就像炸开了锅一样,嗡嗡声四起。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张饮冰和谢闵身上。虽然名义上这是一个工作组,但实际上,真正能够在这件事情上拍板做决定的,也只有这两位市委常委了。
沉默良久,张饮冰终于抬起头,与谢闵对视一眼后,缓缓说道:“我建议,对投赞成票的六名柴机厂党委委员进行隔离审查。如果其中有人提前得知了收购案的相关内情,一律按袁向阳的同伙进行处分。”
陈东莱满意地点了点头,半转过身,随即视线与坐在正对面的罗耀宗碰上。
这位曾经名动石梁的政治新星,此刻满脸都是灰败之色。张饮冰此举无异于是在康乐的胸口扎了一刀,将会极大改变整个石梁市的权力格局!
难道说,这位市委副书记已经做好准备,要与康乐一方切割了吗?如果他带着手下的党羽投向江自流,那么市委常委会上的实力对比将会完全颠倒……
想到这里,罗耀宗只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康乐千辛万苦吵了一架,把他一个机要保密局的干部塞进了工作组,本就是为了维护己方派系利益的;此刻刀架在脖子上,必须跳出来搏一搏!
“饮冰书记,如果对所有投赞成票的党委委员都进行审查,那么柴机厂的日常工作要怎么办?这样几乎是要把所有厂领导一锅端了!”
陈东莱心神一凛。罗耀宗这番话确实说到了要害,如果因为纪律审查而使得柴机厂陷入瘫痪,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还不等他发言,组织部副部长鲁日升提前举起了手:
“目前的班子成员中,只有技术副厂长祝桥和工会主席艾金钟二人没有牵涉进收购案;鉴于艾金钟同志已经有小半年时间没有在一线工作,我建议,”
鲁日升环视了一圈在场众人,旋即看向了张饮冰与谢闵:“我建议由祝桥同志任代理厂长,负责处理柴机厂的日常事务。”
陈东莱微微眯起眼睛,朗声提问道:“日升部长,我有疑问!为什么提名资历尚浅的祝桥任代厂长,而非原先曾担任厂长两年时间的章谌?”
鲁日升眼皮微微一跳,似乎在为陈东莱的大胆提问感到诧异:自从他爬上现在这个位置,已经很少有人敢于这公共场合反驳他了。
但是一想到这位年轻人似乎代表着江自流的意志,鲁日升只得收起轻视的情绪。“考虑到章谌同志在去年十二月份退居二线,贸然将他调回柴机厂主持工作,只怕难以适应。”
他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让祝桥上位,既非康乐的本意,也不是张饮冰或者江自流的意见;而是他与组织部的一把手陈不平细细讨论后的结果。
下午市委常委会散会后,已经提前得知袁向阳被免职、工作组即将成立的陈不平,专程将副手鲁日升喊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向他交代了柴机厂人事布局的要点。
“厂长的职务暂且不谈,为什么不对艾金钟同志的职务进行调整?”
陈东莱继续开火,语气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意思:“要是厂党委仔细讨论过艾金钟同志提出的疑点,这场收购闹剧说不定早就被化解于无形之中了。”
明月照也紧跟其后,为自己亦师亦友的老闺蜜摇旗呐喊:“我和艾金钟同志在柴机厂党委组织部共事过,她长期在一线工作,对厂内人事和财政状况的情况较为了解,与车间干部和工人的关系也堪称良好。我强烈建议工作组考虑对她的职务进行调整。”
罗耀宗的脸色愈发阴沉,他几乎克制不住脸上的怒意:
“艾金钟同志已经在今天上午柴机厂党委扩大会议上被提议免职了!且不说上午厂党委的会议是否还具有法律效益,就凭她煽动群众围攻厂机关的行为,就值得市纪委严厉追责;现在居然还想让她担任更重要的岗位?”
这句话倒是点醒了在场众人:艾金钟确实是引爆这次聚集性事件的第一导火索!不论她的行为再正确,再出于公心,也必须承担责任。
陈东莱没有丝毫犹豫,毫不客气地地起身反驳:
“若不是艾金钟同志及时挺身而出,市委到现在都会被袁向阳欺上瞒下的行径蒙在鼓里!我记得她此前已经就收购案的疑点向市委反映过了吧?为什么市委的主要领导同志没有接见?为什么没有引起重视?”
明月照立刻上前补刀,打出致命一击:“罗局长,据艾金钟同志说,她在今年一月份的时候,就专程跑了一趟市委,想要将手里的材料提交给康书记。但康乐同志当时似乎有事,最后出面接待她的人是你!”
众人震惊的目光纷纷看向了罗耀宗的方向。只见这位政坛新秀已经没有了趾高气昂的神情,一张脸涨个通红:“我当时也不知道情况会严重成这样。”
天杀的,早知道当时就不替袁向阳瞒下来了!现在可好,赔了夫人又折兵!
张饮冰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他眉头微微皱起,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
“不追究艾金钟同志的责任。我提议由她暂代厂党委委员,纪委书记一职,负责协助市纪委处理涉及茶花汽车收购窝案中的相关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