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我应该无碍。就是被恶心到了。”
王姮见楼彧认真的为自己把脉,心里熨帖的同时,也禁不住的劝慰道:“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已经见过阿诗琳了,也领教过她的异象,这次却比上次浓郁许多!”
能够让善于伪装的王姮,都险些破功,足见其威力之大。
王姮暗暗腹诽:用阿棉的话来说,这叫什么?
哦,对了!
生化武器!
楼彧却并未被王姮成功说服,他淡然从容,俊美无俦的面容上根本看不出喜怒。
“阿姮,是滑脉!”
“只是月份尚浅,脉象不够明显。”
抬起头,楼彧深深的望着王姮。
表情还是那么的平静,唯有深邃的眼底,闪过一抹激动与亢奋。
阿姮怀孕了!
有了他的孩子!
他们要做耶耶、阿娘了!
王姮愣了一下,“滑脉?阿兄,我、我怀孕了?”
“……嗯!”
楼彧的语气里带着极其细微的颤音。
原本给王姮把脉的手,此刻已经用力握住了那只小手。
细腻白嫩,柔若无骨。
在楼彧的记忆深处,他的阿姮,还是那个胖胖的、甜甜的糯米团子。
不成想,她竟也有了身孕。
“还不到一个月,脉象并不明显。”
“再过几日,应该就能有所确定。”
楼彧高兴过后,便是深深的担忧,甚至是恐惧。
楼彧博学广闻,自是知道,女子有妊,最是娇弱。
幼年时,楼彧还是楼大郎的时候,更是利用过这一点,报复了王姮的继母崔氏。
那时楼彧不懂事,行事也狠戾。
如今,自己心爱的小丫头怀了孕,楼彧就忍不住的多想、乱想。
“不行!阿姮,你不能随我去南州了!”
“你立刻回京!不,我护送你回去。”
楼彧平静的面容开始龟裂,他陷入了焦虑之中。
“阿兄!”王姮忍不住出声提醒。
楼彧却仿佛听不进去,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我们出京还不到一日,也就走出去了二三十里。”
“现在回京,还来得及!我送你回京,我再离开,也不会误了吉日。”
楼彧越说越急切,他打开车窗,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以及官道两侧的景致,并由此大致判断车队的位置。
还不到下一个驿站,离京也就二十多里。
王姮感受到楼彧的急躁、不安,她反手握住楼彧的大手:“阿兄!你听我说!我不回京!”
“不回京”几个字,终于惊醒了楼彧。
楼彧转过头,定定地看着王姮:“阿姮,你怀孕了!”
“我知道!但我身体一向很好——”
王姮这话绝不只是为了安慰楼彧。
王姮从小就身体康健。
她本就出身富贵,又有楼彧的投喂,从小到大十几年,生病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哪怕是她守孝那两年,严格遵守古礼到近乎“自虐”,吃的亦是简陋的素食,她的身体也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
如今的她,也只是看着纤细娇弱,身子骨却十分健康。
“阿兄,你听我说,我只是怀孕,不是身患重病!”
“且,我准备充足,这一路上,也不会经历什么风餐露宿!”
“还有阿兄你,定也会护我周全,不会让我吃半点苦头。”
王姮握紧楼彧的手,缓缓说道:“我既要与阿兄同甘共苦,定不会中途放弃!”
“其实,换个角度去想,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却又是时候。”
“我们一家,共赴南州,岂不齐整?”
王姮有句话,过于残酷,她没有说出口:
这孩子,若是在途中或是在南州流掉了,那便是天命。
天意不可违!
若这孩子命中注定保不住,不管她在哪儿,都可能会失去。
他们夫妻,合该有此劫难!
王姮骨子里是凉薄的、自私的,她不会甫一怀孕,就忽然变得母爱泛滥,就把孩子排在一切的前面。
别说现在的胎儿还只是一个小豆芽,什么反应都不会有,就算有了胎动,王姮也不会为了孩子就放弃所有。
她去南州,早有计划,各项安排,也都妥当。
她有着必须要去的理由。
王姮甚至有着更为功利的想法:“或许,我与郎君去了,因着这个孩子,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世人都知道,女子一旦怀孕,就会顾忌重重,有的还会失控失智。
一孕傻三年嘛!
王姮不会被怀孕、生产等裹挟,但旁人不知道啊。
某些人,以常理来推测,定会趁机兴风作浪。
王姮完全可以以此做局,最大程度的缩短时间、提高效率,完成去南州的任务。
……这些道理,王姮明白,楼彧也能想到。
他刚才会失态,不过是乍得喜讯,一时激动罢了。
激动过后,冷静下来,楼彧便也能理智的思考。
“阿姮,你确定?”
“阿兄,我不想你将时间空耗在南州,若是能够速战速决,岂不更好!”
“……也好!”沉吟良久,楼彧缓缓点头。
他知道,阿姮这般决定,不是不看重腹中胎儿,更不是不看重他。
楼彧丝毫没有怀疑,王姮这般是不是没有“爱屋及乌”。
因为楼彧非常确定,他才是阿姮除自己之外最重要的人。
旁人比不上,两人的孩子也比不上。
阿姮对他,或许没有痴恋入骨,却无比重视、依赖。
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本就不只是爱情。
说句更为残酷的话,楼彧并不喜欢孩子,他骨子里的冷漠、疯狂,只会比王姮更甚。
若非怀孕的是王姮,楼彧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事实上,如果王姮此刻表现出爱孩子更甚爱他,他反倒会生气、会发疯。
他们之间,彼此才是最重要的。
再者,楼彧答应王姮,也是出自于对自己、对阿姮的信任。
想他楼含章,堂堂齐国公,若是连妻儿都护不住,也就不用去妄想什么指点江山、忠君报国了。
还有阿姮,堂堂琅琊公主,沂州王氏族长,定能护自己和腹中孩儿周全!
“阿兄,你就放心吧。我们出行,马车、随从、物资等,全都妥帖。”
“还有随行的府医、医女……李仙儿还在岭南,我一直都和她保持着联系,过会儿我就给她写信。”
王姮见楼彧还是一脸凝重,便继续笑着劝说:“我身边还有你!阿兄,我可不想像阿棉、萧无疾那般,阿棉生产的时候,萧无疾不在。如今孩子都六个月了,萧无疾也都还没有见过他们。”
“女子生产是闯鬼门关,你必须为我守关!”
楼彧起身,越过小桌,坐到了王姮身侧。
他伸手,将王姮揽入怀中,轻声道:“好!我们不分离!我会一直守着阿姮!”
是啊,女子生产,危险重重。
若是把阿姮留在京城,他们相隔两三千里,阿姮有个万一,他鞭长莫及啊!
还是一起吧,路上注意些,抵达南州后,也加倍小心。
他们夫妻在一起,即便有个意外,他也能全力以赴,最大程度的保护阿姮。
……
车轮滚滚,浩大的车队,在天黑前,抵达了驿站。
驿丞看到护卫出示的齐国公府的令牌,以及吏部下发的刺史任命文书,整个人都有些懵。
开国郡公+外放刺史,妥妥的贵人啊。
其实,不看令牌、文书等,只看这浩浩荡荡的队伍,驿丞就知道,来者是他得罪不起的存在。
还不止一个!
贼娘的,居然还有个公主!
至于阿诗琳这个所谓的南邦王女,驿丞就没有放在眼里。
他抹了把冷汗,陪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殷勤的招呼着。
楼彧却表示,他们不会入住驿站,而是在驿站周围支了帐篷。
王姮更是连马车都没有下,直接住在了她那辆超豪华的“房车”里。
护卫们忙着扎帐篷,埋锅做饭。
丫鬟们忙着烧热水,给主君、女君准备饭食。
还有管事们,则拉着驿丞,询问附近是否有采买物资的所在。
国公府、公主府的随从们,各司其职,忙而不乱。
王姮只需要待在马车里,尽情的享受即可。
原本还算寂静的驿站,因着王姮、楼彧的到来,瞬间变得宛若热闹繁华的集市。
附近村庄的农户,赶着羊、猪等牲畜,挑着新鲜的蔬菜、瓜果、鸡蛋,前来售卖。
驿丞看着这一幕又一幕,忍不住在心底感叹:
贼娘的,不愧是京城来的贵人啊。
看看人家这做派,哪里像是去赴任,分明就是在踏青、郊游!
奴婢们做好了餐食,便选了个开阔的平地,铺好毡毯,围好帐幔,摆好食案。
楼彧亲自来到马车前,直接将王姮打横抱起,送进了帐幔里。
用了饭,楼彧又拉着王姮的手,随意的在周围散步。
两人身边,则是跟着一大群的人。
有贴身侍婢,有女护卫,还有身着甲胄的部曲。
驿丞看得目瞪狗呆:散个步而已,有必要这么大的阵仗。
阿诗琳也有些吃惊,但,心思深沉、敏感多思的她,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不对劲!楼含章和王九都不对劲!”
“王九作为公主,确实尊贵,可之前看他们夫妻相处,楼含章也没有小心到这种境地啊。”
“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