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餐桌上顿时鸦雀无声。
季母的笑还僵在脸上来不及退去，季振国则是略微遗憾的阖了阖眼。
谭娜刚放在嘴里的鱼肉还没来得及咽下，听见这话更是没忍住，嘴巴微微张开。
沈母惊喜之余，还带着一丝不确定。
倒是沈东明，依旧面无表情的夹着菜，似乎对于孩子们事情，他是丝毫不会插手的。
“有…有了？怎么没听说？什么时候？哪家的？”季母的脸色变了变，终于还是问出口。
谭娜也双眼圆睁的望着沈思行。
沈母这时反应过来，与沈东明对望一眼。
煞有其事的率先开口：“这不是还没成？总得再接触考察一下，毕竟这一辈子的事，家底、人品、教育背景、性格，这都要慢慢接触才知道嘛。”
“对了，小茴最近怎么样？好些了嘛？”
沈母前面说着人品性格，后一秒就提到了季茴。
眼神有意无意地瞟过季母，见她脸色愈发严肃，心中对于刚刚她那一番话的怨气，才稍稍松懈些。
虽说两家家底差不多，又是多年的好友。
但不能因为她家是女儿，自家是儿子，就什么坑都让自家填吧？
以前是自家儿子喜欢，但现在？呵，还是不一样了。
提到自己女儿，季母的脸色微变，僵笑着，说了句还好，低头抿了一口汤。
一顿饭结束，拉扯也终于告一段落，谭娜早就受不住餐桌上压抑的气氛。
手机响了一声，佯装自家老妈寻人，客套两句，便起身离开。
有一个人走，季父季母也就跟着说要回去。
*
送走了他们，原本热闹的客厅瞬间冷清了下来。
几个阿姨手脚利索的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沈东明唤沈思行去沙发上坐。
见状，沈母便去厨房，说挑几个水果过来。
沈思行坐在沙发上，眼睑低垂。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
屋子里很静，时不时从厨房传来几声洗碗和低声交谈的声音。
“刚在餐桌上…”
“是真的。”不等沈东明说完，沈思行淡淡开口，直望着他。
沈东明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他。
沈东明久在攀谈桌上，虽现在已经屈居幕后，但不说话直视人的时候，还是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和锋利。
沈思行作为他最自豪的孩子，这一点自然也是完完全全的继承。
两人此刻都不说话，气氛却陡然严肃紧张起来。
半晌，沈母端着一盘切好的梨子。
打断这一室的寂静。
“今天新买的，最适合现在这个季节，思行，多吃点。”
思行收回目光，瞥了眼，摇头：“不了，你们吃。”
沈母坐在两人之间，望着自家儿子，终于问出口。
“刚刚你在饭桌上说的，真的假的？你真的…？”
沈母欲言又止，沈思行开口：“她叫夏清。”
“夏清？姓夏？倒是没听过…做什么的？家住在哪里？父母是做什么的？独生女吗？”
沈母喋喋不休，沈东明依旧坐着，神色晦暗不明。
等沈母说完，沈东明才开口：“行了，别问了，他不也说了现在八字还没一撇。”
沈母拿眼剜了沈东明一眼：“那也得问问这一撇是准备撇到哪里！你当父亲的，怎么对儿子一点都不关心？我这身边的朋友差不多都结婚了，唯独咱们思行还没定下来，好不容易有了个苗头，你倒是一点都不在意！”
“再者说，今天思行又是当着所有人面说的这话，人家季家也都看着的，我们不是要更好好把关吗？要不…”
话还未说完，沈思行嗤笑一声。
沈母从喋喋不休中住了口，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沈思行只觉胸口一阵沉闷的钝痛。
他早应该习惯这种活在他人期待里的人生，他的一举一动，终究都不是自己最期待的。
“思行，怎么啦？”沈母开口。
“没什么，我就是有一点不太明白。”
“什么？”
沈思行垂头，不出声地轻笑一声：“您到底是担心我是否会幸福，还是会担心我的选择，会让你在一众太太面前抬不起头？”
屋子瞬间静了下来，沈母眼睛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似乎从没有想过，一向温和谦逊有礼的儿子，居然有一天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和你爸培养你、对你好，都是为了和别人家攀比？”
沈母的气的眼眶有微微发红，而沈思行则是缄默地望着沈东明。
须臾，他缓缓开口：“你觉得呢，爸？”
一时间，屋子里静了下来。
只依稀从外面传来几声洒扫的声音。
沈东明也缄默地望着他，并没有回答。
沈母来回望着两人，几次想要开口，但还是没有打破父子间争锋相对的沉默。
半晌。沈思行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站起身，沈母立马将目光重新放在沈思行的身上。
“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这就回去了？水果你还没吃呢。”沈母见状，也不再提刚刚的话题。
全当没有发生过，粉饰太平。
站起身，有些不舍。
这个儿子是从来没有让她操过心的，从小到大，样样都好。
每次提起他，都是周围人的艳羡，羡慕自己的有一个这样的孩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越长大…反而没有小时候那么亲人了。
虽然每到逢年过节，都能收到礼物，但…有时候沈母也会怀念那个小时候抱着自己不肯撒手的孩子。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一下就变得这么独立。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也是呆一会就说律所有事，随后就匆匆离开了。
现在又是这么想…
可能…男孩子都是这样？
“不了。”沈思行刚想拔腿离开。
沈东明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来：“还是吃点吧，秋冬天就是容易让人心烦气躁，做事就会不明了，吃点梨，清火明神。”
沈思行面色暗了下去，沈母在一旁眉头皱着，最终没有开口，而是拍了拍沈思行的手。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转个不停，永不停歇的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圆。
沈思行深深地看了眼上位的沈东明，一字一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话落，径直离开。
“欸？这孩子，什么都没有说清楚呢，说走就走了…还没跟我说夏清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