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益是私立医院，并没有公立医院门口的人声鼎沸。
急救室的门口。
炽白的灯光，红色的电子时间，寂静一片。
即使隔着厚厚的门，依旧谁都不敢大声说话。
沈思行看见靠在墙边上的谭娜，还穿着睡衣，脚上是毛绒拖鞋。
四处望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刘生的身影。
看见沈思行过来，红肿的眼睛闪出一丝亮光，压着嗓子急切地喊了句：“哥！”
“嗯，医生怎么说？”
“孩子…可能保不住了…”谭娜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面带不忍，别开脸。
沈思行面色沉了两分，目光瞥了眼急救室。
知道一切木已成舟，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沉声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谭娜怔了怔，小声回：“月初…也就回来了不到十天。”
“住在季茴家？”
“嗯…”
“是她让你回来的吧。”
“是…”谭娜像是做错事的孩子，面对长辈的问询，只能回答着单一的字眼。
“刘生呢？”
“小茴姐…昏迷的时候喊的…一直是你的名字。”
沈思行叹口气，他以为，自己上次在办公室里季茴说的那么清楚。
两人之间除了双方父母的正常走动，应该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沈思行只觉得自己眉心一阵阵的酸胀。
“说吧，都发生什么了。”
沈思行的声音并不大，但谭娜还是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不然你就自己和她爸妈，还有你爸妈解释。”
最后一句话说出，谭娜彻底忍不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那天小茴姐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她现在在国内，突然发现怀孕了，本来我还挺为她开心的，但没想到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都是因为刘生！明明之前说好了会和外面的女人断干净，结果小茴姐刚怀孕，就又在他的手机里找到他和其他女人暧昧的短信了！”
“小茴姐看见，当然是要发作，结果这男的转头就走，小茴姐再打电话，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拉黑了！”
“我真是开了眼，当时要不是小茴姐喜欢，就凭他那样的家世和学历，想在这里立足，都要等到下辈子！”
“现在好了，小茴姐帮助他，他还真以为一切都是靠他自己？也不想想他自己刚来这里的那副穷酸样！”
谭娜的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连带着大了点，对刘生这样的做派很是忿忿。
沈思行眼底冷漠一片，金丝眼眶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遮住眼底的不耐。
“说重点。”
“哦…”谭娜缩缩脖子，从慷慨激昂的演说中回归主题。
“然后小茴姐心情不好，我正好也没有什么事，就回国住在她这里，本来我是想告诉你的！但是…小茴姐说，她不想你知道…”
说到这里，谭娜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沈思行，见他面无表情，继续说道。
“然后今天早上，那个贱男人在外面养着的女人居然上门来！”
“当时我还在屋里睡着，不知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但情敌见面总归就是那么一套流程吧？后来我听见一声巨响，才彻底清醒过来！”
“出门看的时候，外面的装饰品碎的一地都是，小茴姐…就坐在地上，全是血…”
“那个女人呢？”沈思行问道。
“跑了呗！”谭娜说到这里，又开始忍不住为季茴抱屈。
“小茴姐怎么就喜欢上那个贱男人？他到底有哪一点好？论家庭背景、学历、才识、长相，他有哪一点比得上你？如果是你，你就不会…”
剩下的话，在沈思行冰冷的眼光中戛然而止。
手机传来一声震动，沈思行拿出手机。
在看见屏幕上的发件人是来自夏清时，瞳孔猛地收缩。
怔愣片刻，才不敢置信的打开聊天界面。
逐字斟读，更是对后面那一句【我等你】，来来回回地看了许多遍。
直到手机屏幕自动暗淡下来，沈思行又将它再次打开。
来回数次，眼睛定定的看着这句话。
须臾，冰冷的眸子泛出一丝带着惊喜的柔情。
思忖着，郑重打下：【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到时候我可以去接你回家？】
缓慢郑重地打完这句话，犹豫下，还是点击发送。
过了一分钟，沈思行只觉得度秒如年。
手机震动，沈思行的眸子亮了亮。
心中隐隐觉得也许他终于能看见一个，自己一直期望的答案。
所以谜底揭晓前，反而犹豫起来。
正准备打开聊天记录，手术室的门被推开。
“季茴！”
“这！我是季茴的朋友！”谭娜连声应道。
拉着沈思行站起身。
沈思行打开聊天记录的动作顿住。
短信，被搁置。
*
贺景行看着夏清吃饭的时候一直看着手机，笑问：“你在看什么这么入迷？”
“没…”夏清像是上课开小差，被老师抓到的学生。
有些结巴的回应。
转过头，看见汪雪正对着自己一副看破不说破的笑。
心中更乱，面上倒是沉静下来。
正经道：“程越的微博。”
“你是说那个在网络上很火的画家？”
出乎意料的，贺景行也知道程越的名字。
夏清点头，“你知道？”
“嗯，科室的几个护士都很迷他，说他身上有种…破碎的美感。”
“嘁，什么破碎的美感，是偷感吧！”
汪雪说到这个人，清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什么意思？”贺景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夏清简短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一遍，贺景行才若有所思的点头。
“也就是说，他在网上发表的那些画，你的学生提前都让你批改过，只是时间线上对不上，所以现在你的学生被认为是抄袭？”
“是这样。”夏清颔首。
“那你看他的微博，发现什么了吗？”
夏清思忖着，才道：“发现的只有那么多，我现在只是在等。”
“在等什么？”
“等他的新作。”
“新作？清清，你放心，这样的人，不是自己创作的，只靠临摹，他什么都画不出来的。”
汪雪嗤之以鼻，这样的画家她在学生时代见过许多。
在临摹上面可以说有时候会比真正的创作者还要精湛。
但也许也是因为临摹的太好，反而在创作上难有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