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是一阵沁人的柑橘木质香。
柑橘，是夏清最喜欢的味道，而浓郁幽深的木质香，则是她第一次见到沈思行就认定为独属于他的味道。
现在两股味道奇妙的掺杂在一起，让夏清不由自主的觉得有些憋闷。
于是打开窗，任由纽约街头的晚风将自己一早起来就打理的头发吹乱。
“为什么你选择了…宋怀声？”
忽的，身侧传来沈思行幽幽的声音。
随后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程飞明明最先认识你，也最默契，为什么，你会选择宋怀声？”
夏清怔住。
他怎么还在想这个问题？
转过头，却见沈思行在自己身侧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
车内一时间很安静，只有风声从两人的耳畔旁吹过。
夏清有些尴尬的看了眼吴助理的位置，她并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谈论太多自己的感情。
但很快，吴助理及时点开音乐，凝滞的气氛终于有了一些松动。
沈思行依旧直直望着夏清，似乎她不给一个答案就誓不罢休。
夏清略沉思下，为什么呢？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他出现在我最脆弱的时候。”
轻柔的音乐，夹杂着夏日的晚风中，传来夏清幽幽的回答。
沈思行的眸子动了动，清冷的瞳孔中透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闪动。
“就这样？”
“嗯，就这样。”夏清不假思索的点头，理所当然的看着沈思行。
“所以你爱他。”
不自觉的，沈思行的双手又交叠在一起，食指有规律的轻点着手背。
“……我习惯他。”夏清浮起一抹笑，只是这笑有些疲惫。
“他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出现，带我走过一段很黑暗的时光，他和乔研、程飞一样，是我的家人。”
“家人？”沈思行轻点的手指停住，玩味的重复着夏清的话。
“嗯，家人。”夏清淡淡开口，眼中却带着坚定。
沈思行眼眸滑开，望向窗外，口中喃喃：“家人有时候也会欺骗。”
声音太小，夏清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沈思行摇头，两人也就不再说话，车开到一个十字路口，停下。
车内的音乐声继续，或许是疲惫了一天，终于能有片刻的休息。
也或许是习惯了沈思行在一旁，此刻的夏清终于能全部的放松自己。
将头靠在椅背上，车窗大开着，车速不快，一股股柔和的晚风吹拂着夏清的面庞。
搅动着车内幽幽的柑橘木质香，只觉全身都被这股味道笼罩。
脑海中却不断回想起沈思行刚刚问自己的话。
爱吗？
爱…吧。
垂下眼眸，爱不爱的，到最后不都会变成习惯？
至于甄珠…
夏清有好几次都想要和宋怀声好好聊清楚关于甄珠的事，只是每次都会或多或少因为沈思行的原因被打断。
也许这次回去，是该说清楚了…
想到这里，夏清才想起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和宋怀声联系过。
刚掏出手机，就看见上面有两个未接来电。
还没来的及查看，手机电量就宣布告急，一阵卡顿后，自动关机。
夏清表情僵住，下意识的向四周望了望。
余光里，看见一对男女手从最尽头的街角走过。
因为是国人，所以在纽约深夜的街道特别明显。
男人穿着一个干净的白色t恤和牛仔短裤，女人则是穿着一个淡蓝色的长裙。
两人似乎像是在吵架，女人用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抹着眼泪。
男人虽走在前面，但还是会停下来等她。
见她流泪，便用手擦去她的眼泪。
下一秒，女人就扑在男人的怀中，微仰头。
两人的脸便密不透风的交叠的在一起。
男人起初还有些抗拒，但很快就放弃抵抗。
夏清略带好奇的目光也就顺势飘了过去，但距离实在有些远，夏清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
眯了眯眼睛，努力将视线定格。
在终于看清两人的瞬间，夏清嘴唇微张，瞳孔骤然紧缩！
宋怀声？！
而他怀中的那个，除了甄珠还会有谁？
虽然她两人之间的关系早有预想，但毕竟那时并没有做出实际的动作，并且宋怀声也一直是拒绝的动作。
所以夏清才一直等待着时间，想两人好好的沟通一下。
但此刻，亲眼见到这一幕。
尤其是在自己刚对身边那个人说过的那一番豪言壮志。
在此刻显得如此的苍白又可笑。
夏清只觉得自己全身的筋脉都凝结成块，针戳不破。
手脚顿时冰冷，无力起来。
“那…是宋怀声吗？”沈思行清冷的语调中透露出些许的趣味。
习惯？家人？带她走出最黑暗的时光？
夏清刚刚所说的一切，在此刻都像是一个无形的巴掌，重重回打在自己的脸上。
夏清睁大眼睛，似乎想要将眼前的这一幕刻在脑海中。
紧咬着下唇，两手僵硬的摆放在腿上，整个人都僵住不动。
像条濒死的蛇。
沈思行在身侧深谙地注视着夏清的一举一动，泛着金属光泽的眼镜掩住眼底近乎恶劣的讥笑之意。
猜想着下一步夏清的举动。
“是。”夏清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绿灯亮起，车身也缓缓启动。
距离那对接吻的身影也愈来愈近。
像是心电感应般，在两人交错的瞬间。
宋怀声抬眸，看见了车上夏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瞳孔强烈震动，须臾，宋怀声将甄珠推到一旁。
“清清！”
听到宋怀声的喊声，甄珠也有些不知所措的回头。
看见的，只有一辆错身而过的黑色宾利，和缓缓上升的车窗。
在车窗关合的那一刹那，夏清终于看清宋怀声惊慌失措的脸，以及嗫嚅的嘴唇。
天地之间忽然安静下来，眼前的一切似乎像是慢镜头的黑白默片。
下一秒，车窗合拢，车身交错，再次回归到那片柑橘木香的世界。
那片属于沈思行的世界。
“不停下吗？”沈思行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推了推脸上的眼镜。
在夏清认真盯着他的时候，沈思行眼中的那抹探究和趣味转瞬即逝。
取而代之的，是如往常一般藏形匿影、闲适温和又胜券在握的姿态。
也许是那目光太过专注，包含的内容也太过复杂。
有不可置信、又有意料之中。
有猜忌、有挫败、有怒火……最终回归于一潭死水。
沈思行眉头略皱了皱。
这与他预想的不同。
“怎么这么看着我？”沈思行面上一派的温和关切。
夏清摇摇头。
须臾，沈思行看见夏清犹如提线木偶般，脸变得苍白，牵强的扯动了下嘴角。
只是这个向上的弧度实在是带着嘲讽又无力的不甘。
“你赢了，沈思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