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窗大开，星光肆虐地倾泻进极寂之殿。
霎时间，鲜红的闪电全部被更为强烈的光芒覆盖灭杀，一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眸朝这里投来视线。
大风天还没来得及对五花鼠和七步遥的突然行动做出反应，便与天窗中的眼眸对上了眼。
【百年未见，曾经的海神竟然变成了这样的恶魔。丑陋、嗜杀、毫无怜悯，这样的你还能守住繁育的至理吗？】
“......”大风天听得出来，这是深海恶魔的声音。
但相比先前对进入者的温和，此刻的它显得极为冷漠，听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场上余留的几人终于获得了喘息的时间，趁机聚到了一起。
“这什么情况？”千羽花捂着腰子，狐疑地看了眼头顶的眼睛，悻悻缩回脑袋。
“那两人好像把深海冢和深海领域中间破开了一条路？”耳暂明说道，“有这种手段怎么不早点使出来！”
她愤然开口，难得展现出几分歌唱巨星的倨傲。
一路走来总是灰头土脸、危机四伏，除了逃跑还是逃跑。在这样下去，她都快憋出病来了。
大风天道：“你说的没错，仔细看头顶的天窗，那里的星空就是蓝沙海域的星空。”
她转而在心里和蓝调说，“没想到事态会这样发展......你早就发现了吗？”
“七步遥的行为很不对劲，拖到现在才用一定是在斟酌风险，好在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搏。”
蓝调说道，“你瞧，这不就有路可走了吗？”
“太过冒险了，而且这路可能还是条死路。”
大风天长叹一口气，若是蓝调猜测错误，七步遥根本就没有后手，或者她没打算用出来，那该怎么破局呢？
“别太低估人类心中的美好感情哦。”蓝调笑道。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挺令人诧异的。”
大风天无奈地怼了她一句，心情舒缓许多。见到深海恶魔，她居然会感到安心，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或许是总被对方叫做“亲爱的孩子”，让大风天忍不住对它产生某种说不清楚的依恋。
不只是她，其他人也是同样的心情。
......把恶魔认作妈？
有些恶寒。况且她们还不能保证深海恶魔是不是故意把她们骗到这里，说不定有其他什么企图。
......
寂底微微仰头，死寂地盯着天窗外的深海恶魔。尽管只能看到一双眼眸，祂灵魂深处的仇恨竟也无法隐藏，如滔天火焰般熊熊燃烧。
人鱼忽然笑起来，绝美而萧瑟，咬牙切齿道：
“你们恶魔在旧世界毁灭后滋生，没能亲眼见证世界的颠覆！难道这样就能欺骗自己的心，堂而皇之地将罪责加诸于神明吗？！”
“毁灭世界的是你们的前身，是旧世界的人类！”
深海恶魔的眸光晃动于星空之中，它平静地看着歇斯底里的人鱼，说道：
【这一点我比谁都明白。正因如此，我的愿望才是自裁。】
寂底陡然安静了一瞬，灵光闪烁，祂很想继续深入思索，但百分之一的残余中没有留下思考的能力。
祂能抓住的只有无期的等待，和无法遗忘的仇恨。
寂底的残魂无力思考，但深海恶魔的话却在在场的其他人心中投下巨石，惊起波涛。
深海恶魔的愿望是......自杀？
身为旧世界诞生论印记的守护者，它唯一的心愿却是死亡！
“这是我第二次进入深海领域，第一次我是和师傅一起来的。”
莫比乌斯说话了，“我没有机会接触到核心，但后来师傅告诉我，深海恶魔在等待一个能杀死它的人。”
“而我和她，都不是深海恶魔要等待的人。”
千羽花神情复杂无比，叹道：“我也是第二次进来了，我可以证明，事实的确是这样的。”
“这太过离奇了！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恶魔！”耳暂明惊讶地叫出声，“它想死的原因是什么？”
二次进入这里的两人同时摇头，大风天猜测道：“或许是......赎罪吧。”
她刚说完，其他人都愣住了，就连暴怒的寂底都情不自禁多看了大风天一眼。
大风天明辨生死，曾在墓碑林里知晓了旧世界灭亡的全程。这让她对毁灭的真相越发好奇和疑惑，也令她比旁人多了一分独特的感悟。
神明毁灭人类，旧日的魂灵滋生无数恶魔，再就是新世界与新人类的诞生。
新世界的人类与恶魔争斗，更像是在和旧世界作斗争。真神厌恶旧世界的人类，却对新人类抱有善意。
旅途不断前进，大风天与蓝调见到了更多的人、更多的恶魔。逐渐地，她走向了明悟。
恶魔未必全都是坏的，它们仅仅是旧世界的残余。它们中大多充满恶意，但中立或者善良的恶魔也并非完全没有。
这恰恰说明旧世界的复杂性，复杂到不能用非黑即白的思路去理解它。
“毁掉旧世界的恶劣感情感滋生出邪恶的恶魔，其他中立或美好的感情，即使是成了恶魔也保留了原本的属性。”
大风天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其他人，这种颇为颠覆性的理论让人震撼不已。
“你真是成长了。”蓝调夸赞道。
千羽花摸摸脑袋：“虽然我一直觉得恶魔都恶贯满盈，但我相信深海恶魔一定不是坏的，所以我赞同你的观点。”
“这是病句。”耳暂明戳她一下，也朝大风天点了点头，“我也赞成。它都愿意叫我孩子，还肯夸我哄我，这一点连我母亲都做不到。”
莫比乌斯跟着点头，道，“不杀人的恶魔，它是头一个。”
同伴的信任让大风天露出一抹笑容，原本盘桓在她们头顶的疑虑和阴霾终于褪去，顶上的天窗似乎通往的也未尝是死路。
毫无疑问，她们愿意相信深海恶魔不是敌人。
这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人类不是，恶魔也不是。
“心向死亡的诞生......这还真是......”蓝调抚摸黑色空间的边缘，完全的漆黑里闪过一面镜子，映射出她的脸。
万相恶魔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咿呀，深海恶魔好像一直都这么颓丧呢。既然它想死，你快快帮我杀了它吧，我想见见深海神庙，上次的幻想神庙太无趣了......】
“我想深海神庙也会让你失望。”
蓝调说道，掌心掠过镜面，这里很快又恢复成了一片黑色的虚无。